的臉,眼底的眷戀,慢慢地變成令人心碎的溫柔——師傅,你可知道,你的小唐,不日就要離去,你可知道,相聚的日子,彷彿是沙漏,滴下一粒,就會缺失一粒?當所有的砂粒全部落下,你的生命裡,抑或是你此後的所有的生命裡,都不能再和你的小唐在一起?
若是一生都不能在一起,師傅,你可會難過……
無論如何,這飯都是吞不下了。唐方起身,拉了正在埋頭吃飯的朱英武就走,朱英武愕然抬首,只看到唐方的有些發紅的眸子。
再轉過首來,唐方的眸子裡已經隱含幾分警告:你別忘記了,上次是誰救的你……
唉,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啊——歸來之後,他才發現,自己也身中迷藥,只不過一直的被另外的一種掩蓋住了,他才一直以為自己並未中毒。知道自己中了毒,當然得打解藥,可問題是,明明知道是誰下的毒,朱英武卻彷彿啞巴吃黃連一般,沒有辦法出品。
可是,身中迷藥,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事情,無奈之下,他只好求助於唐方——唐方是不會隨意幫助人的,更何況,朱英武的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他很痛快地提出了要求,要朱英武也就是諸葛英武幫自己做完這場戲……
127——陶家家主
解藥是服下了,朱英武這才知道,自己也一起被小唐算計了。可是,答應了的事情,是不能反悔的,所以,他對陶心然打了個招呼,就被唐方拖著出去了。
一走出大門,兩個看假親熱的人,就頓住了腳步,唐方身子一轉,向另外一個方向走去,而朱英武,也反其道而行之,轉眼間,就不見了背影……
演戲是不要緊的,不過,話不說,也是更不要緊的,吃了啞巴虧的朱英武,連連苦笑著,一個人,去集市上,轉了一大圈。而唐方,則去到天黑才返回,看到朱英武乖乖地站在門外等候,他也是一言不發,而是象平時一樣,扯著朱英武的衣襟,和他一起低頭進屋……
門外,冰天雪地,幾乎滴水成冰,屋內,卻是柔和的燈光溫暖人心,還有燈下的那抹倒映在窗紙上的影子,是那麼的溫柔,是那麼的令人眷戀,在這冰天雪地的寒夜裡,有一種驚人的安定人心的力量——那才是他們窮其一生想要尋得的溫暖,那才是他們的這一生心底最深的眷戀。可惜的是,他們終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所以,每個人,雖然貪戀這溫暖,卻又不敢走得太近,生怕若是太近了,這塵世裡唯一的光,便會消失……
屋內的人,在長處久待,屋外的人,卻倚門凝望,而我們的並不漫長的一生裡,究竟有什麼時候,才會有這樣的溫暖的眷戀,還有不捨?
門被推開了,又是另外一種風景,可是,那可是我們最想要看到的那一副?
朱英武不知道,唐方也不知道,在門乍開,燈光滿懷的時候,二人的眸子深處,有說不出的暗色,一起閃過。屋子裡的女子嫣然一笑,回首:“天這麼冷,跑哪裡去了……”
天這麼冷,跑哪裡去了?站在門口的兩個男子,不約而同地,呆住了……
這一日的午後,陶心然正在自己的房間裡靜坐。先後的陽光,依舊是沒有溫度的,敞開的門,只看得到光亮,卻感覺不到灼熱,幽冷的風,從敞開的視窗處吹來,宛如刀割,陶心然手捧暖爐,靜靜地坐著,似在觀賞無邊的雪境更象是在深思著昔年的往事,沒有一絲焦距的眸子裡,全是淡然的晦澀的光芒。她靜靜地坐著,然後,慢慢地眯上了眼睛。
忽然之間,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只聽“乒”的一聲,一樣東西扔到了陶心然面前的桌子上。陶心然巋然不動不動,只冷冷地望著虛空的某一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陶心蘭要來的訊息,她是早就聽到了的,可是,她卻沒有想到,陶心蘭會用如此直接的方式,如此直接地來到她的面前,氣勢洶洶。
要知道,陶心蘭雖然恨她,也很想取而代之,可是,她表面的風度還是有的,無論什麼時候看到陶心然,都只冷冷一笑,直轉入正題——可如今……
陶心然默然微笑,她想,她知道陶心蘭所為何事了……
屋外的雪光,在冰冷的陽光之下,幻出七彩的光暈,那樣的純白的顏色,彷彿是初生的潔淨的心靈一般,看不到一絲的汙垢。屋外,朱英武的小唐日前堆起的雪人還在,那樣的通紅的鼻子,大大的草帽,還有憨態可掬的笑容,令人一看之下,就會忍俊不禁。陶心然的茫然沒有焦距的眼神,就這樣和那巨大的雪人面面相覷,心裡禁不住地愉悅起來。
屋子裡,沒有人說話。
沉默,就彷彿是凍結在清流裡的冰塊,看不到凝涸,只看得到堅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