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靜靜地望著門口,望著那個一身淺色衣衫的女子,正在別一個男子的扶持之下,朝著自己所站的地方,一步一步一走近。
他們之間的距離,曾經是那麼,那麼的近,彷彿只要一個觸手,就可以達到的距離,可是,時空變幻,兩人不得憶地轉身,他們之間的距離,又變得很遠,很遠,遙不可及。而現在,他終於再一次地循著她的足跡,跨越千裡而來,一想起那麼遠的距離都被自己變成了零,兩個隔了無數的風煙的人,又再重聚,年輕的男子的眼裡,忽然泛起一種說不出的溫柔光彩。
碎雪,在腳下輕響,寒氣彷彿是滲在空氣中的微粒一般,隨著她的每一寸呼吸,慢慢地吸入肺腑。陶心然一手抱著暖爐,腳踏碎雪,向著門外,一步一步地走去。
走過的,是一段過去,迎接的,是一種未來。而我們每一個人,都是風塵塵煙裡的過客,每一段的時光,都需要用心的註解。
人來了,人去了,沒有永恆,也會變成永恆。
鄴城,陶家。
當冬天的第一場雪,飄搖而下,整個大地,在一夜之間,都變成了一晶瑩剔透的潔白。牆角的梅花,靜靜地開始綻放,那樣的暗香輕來,幾乎融於雪色的潔白裡,使人根本就感覺不到花自何處開,香自何處來。
冬日的空氣,是寒涼的,滴水成冰。當所有的主子們都坐在梅軒之中把盞賞梅之下,所有的下人們,都還在小心翼翼地做著手中的細活,望向天色的眼睛,卻是憂慮的——冬日漫長,什麼時候才可以再看到春暖花開的時候?
只不過一夜之間,陶家長女,陶家家主陶心然身中不世劇毒,雙眸盲,時日無多的訊息,就像是長了翅膀的鳥兒一般,瘋一般地傳遍了整個陶家。
這個訊息,遑論有幾分真,幾分假,可是,卻依然如同東窗梅花綻,碎雪覆滿地一般,有人歡樂,有人愁。
心蘭苑裡,靜悄悄的。彷彿有什麼,籠罩在這座精緻院落的上空一般,整個空間,就連呼吸,都變得緩慢。於是,向來只管小心侍候主人,不插手任何陶家事務的下人們,都在感覺到了一種令人窒息的,說不出的壓抑氣息的時候,都小心地放緩了腳步,以免城牆失火,殃及池魚。
屋子裡的暖爐,燒得很旺,一身紫衣的陶心蘭此時端坐在她平日所坐的暖炕上,正細細地品著丫頭蓮兒沖上來的熱茶時,二夫人沈月蓉來了。幽冷的氣息,隨著二夫人的身後,無聲無息地撲來,爐前的火,微微地滯了一滯,陶心然蘭驀然抬頭,卻發現是她的娘親來了。
當然了,娘親的身後,毫無例外地跟著她的表哥沈天籟。
“娘,表哥。”陶心蘭動了動身子,算是打了招呼,於是,在二夫人坐下之時,開始令人沖茶,送上手爐。
相對於二夫人沈月蓉的滿面欣喜,沈天籟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淡淡地叫了聲:“表妹。”便在一側的、丫頭蓮兒事先準備好的凳子上坐下了。
陶心蘭的屋子很暖,因為是向東的關系,朝陽。所以,此時的日光,新糊的窗紙上,也照著陶心蘭的英氣勃勃的臉上。
相對於一向溫和淡然的陶心然,那個一向心機深沉卻不形於色的陶家家主來說。陶家的二小姐陶心蘭,更傾向於言辭鋒利,語出驚人。當然了,這樣並非說她沒有心機。事實上,在二夫人沈月蓉的細心調教之下,陶家的二小姐陶心蘭為人圓滑,極富心機,不論何時何地,都可以很好地因地制宜,看清自己的立場,並做出必要的調整還有改變。
當然了,二夫人在陶家,一生不得志,不得意,不行夫君心。再加上她本身的狹小的氣量,導致了她的對某一些人,或者某一些事務的極其偏見的想法,還有看法,而陶心蘭,毫無例外地將這些一一繼承,然後逐漸發揮。
所以,在陶家,那個生性淡泊的女子,可以說是掌控大局於無形,運籌帷幄於手心的家主的話。那麼,陶心蘭充其量只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