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許仲的死,還有那一封語氣急切的求見函,陶心然隱隱約約地覺得,許仲急急歸來,一定和陶家的人有關,而他,必定是知道了什麼不為人知道的內幕,所以,才會被人除去。
現在,雖然這案子交給了官府,可是,陶心然的心,仍然沒有平靜下來。她不知道,這樣的事情,還要重演多少遍,更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就象許仲一般,死得不明不白。
流風吹過,掠過松林之間,將陶心然的發絲拂起,彷彿在輕聲地呢喃著什麼。陶心然佇立良久,感覺到心裡繁亂的思緒慢慢沉澱下來,倦意慢慢襲來,這才轉過身去,想
“陶姑娘……”忽然,一個好聽的聲音,在陶心然的身後,靜靜地響起。那聲音,穿透墨色的夜幕,直達陶心然的耳畔,淡然的呼喚裡,依稀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暖意,可是,陶心然在聽到這個聲音之時,眉間卻不由地緊蹙了一下,因為,她聽出來了,這個在身後呼喚自己的,竟然是二夫人沈月蓉的嫁家侄子,沈天籟。
這個沈天籟,這麼晚了,怎麼會在這裡?
陶心然幾乎是眸光一凜,驀然回首,只發現她身後二十步開外,靜靜地站著一個身著月白衣衫的身影。
沈天籟喜著白衣,即便是寒冬季節,他仍舊是一身月白的衣衫,一年四季,從無替換。此時的他,就站在陶心然的背後,望著那一抹單薄得彷彿弱不禁風的人兒,眉色之間,有一抹彷彿濃墨一般地化不開的陰鬱。夜風,揚起他的衣袂,彷彿被風吹開的蝶兒一般,乘風飛舞。
他上前兩步,再喚:“陶姑娘……”流風,將他的聲音吹散,在這空曠的黑夜之中,有一些模糊。而他,就在這連續兩聲的呼喚之中,人,已經來到陶心然的面前,幾乎和她並肩而立。
陶心然佇立在夜風之中,巋然不動,可是,宇眉之間,那被打擾到的怒氣,卻若隱若現。
這個沈天籟,雖然是客居陶家,可明顯不是個安份的主兒,就連陶心然,每一天碰到他的時間,起碼超過三次,有許多時候,他更象是刻意地在陶心然的必經之路等待。可是,見到了陶心然,卻也並不多話,只淡淡地喚一句:“陶姑娘”,然後,就離去了。
而他對於陶心然的稱呼,也是相當的別致——不是陶掌門,不是表妹,也不是陶小姐或者別的什麼,而是“陶姑娘”……
042——往事
輕月殞,湛天如墨,天地失色。群星黯,默然無光,點點淡痕幾不可見。
遠處的山巒,如墨潑揮灑,在一片黑暗之中,幽遠朦朧。竹林風,越過樹端,從遠方處輾轉吹拂而來,彷彿還帶著山野清新的微涼的氣息。輕輕地圍繞在兩人的身側,拂動著兩人的衣袂,長發,彷彿依依留戀的輕撫一般,繾綣輕柔。
陶心然沒有說話。
事實上,對於這個意圖不明,居心叵測的沈姓男子,陶心然一向採取的,都是敬謝不敏,或者敬而遠之的態度。
“如此深夜,不知道陶姑娘為何還在此流連?”看到陶心然不答,沈天籟又再追問了一句。
要知道,沈天籟此人,人如其名,優雅天成,聲如天籟。而他的淺淺的,淡淡的話音,在順著流風吹拂流轉四散之間,猶如風吹鈴子,冰落山泉,在這寂靜的黯淡夏夜,仿如淙淙泉水,琴鍵初音,煞是悅耳。
可是,人常說,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就是一個擁有如此美好聲線的男子,就是這樣一副外表看來與世無爭的輕若流雲、高潔如冰雪的淡然男子,背地裡,明裡暗裡,卻不知道究竟怎樣的幫二夫人沈月蓉推波助瀾,出謀劃策,辦了多少見不得光的齷齪事。
可是,在陶心然的心裡,二夫人沈月蓉始終是陶逸飛的生母——只要一想起單純的陶逸飛竟然有一個如此的強悍而又獨霸的母親,陶心然就會在心裡,替陶逸飛感到難過……
所以,因為陶逸飛,陶心然對於二夫人沈月蓉,或者可能會忍讓三分,或者會在一定的範圍之內,聽之任之。可是,沈天籟卻是外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對於一個外人,陶心然是不屑假以辭色的,所以,不論沈天籟用何種態度來對待陶心然,她都只用一種表情來敷衍。那就是,冷若冰霜。
聽到陶心然默然不答,沈天籟忽然之間,微微地嘆了口氣。黯夜如墨,暮色重疊,那一團的濃得彷彿化不開的夜色,墨色,雖然在常人的眼裡,伸手不見五指。可是,在陶心然二人的眼裡,卻不啻是白晝落陽,星月光輝。不論是看人看影,雖然算不上毫發畢纖,可是,想要看清對方的表情,卻也不是難事。
“如此深夜,在此流連的,又何止我一個人?”陶心然隱然冷笑,語氣也並不好聽,幾乎話音落地,她已經就地轉身,在沈天籟似乎想要再上前一步,欲言又止時,已經身形一動,擦他的肩膀而過,直朝著莊內走去。
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沒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