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人同此心。此念一起,那些個臉浮喜色的少年們,身子一動,一邊千恩萬謝,一邊便快速地想要向外院移去。
然而,酷烈的陽光下,射得令人發暈的熱氣暑氣裡。這些個少年們的身形才只一動,院子那棵老樹的陰影下,便有一個陰惻惻,而又一個戲謔的聲音順著炎炎烈風,冷冷地響起:“怎麼?你們個個是不是都聾了——沒有聽清楚,我二師兄叫你們滾,而不是讓你們走嗎?是不是不會啊……滾,給小爺滾著出去……”
“會,會……”
“是,是……”
“對,對,我們馬上滾……”
一聽到這次說話的,原來是那個整死人不償命的朱英武,這些個少年們,心裡更加的驚懼,於是,他們連忙雞啄米一般地點頭,然後正要跨出去的腳,微微地頓了一下,再互看一眼,然後,毫不遲疑地俯下身去,個個抱緊腦袋,小球一般地滾了出去……
看到這些少年如此的聽話,四人中,有人低低地冷笑了一聲。然而,笑聲未歇,那個彷彿想起了什麼,立馬換上一副沉默寡言的表情,冷然不語。
數十個顏色各異的小“小球”,在碎石鋪成的路面上,發出悶悶的聲音,然後快速地“滾”了出去。
可是,或坐,或站地立在樹蔭下的幾人,此時,卻早已不再理這些事不關己的少年們了。或者說,相對於這些個在他們的眼裡,螻蟻一般的少年們來說,他們的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眼前的師兄弟們身上。
方才說話的,正是朱英武。可是,他的嘴裡雖然說著命令牟話,眼神,卻始終落在靜靜地默立一側的薛正直的身上。
有風,輕俏地掠過身邊,將少年們一臉,一身的汗水,全部都吹幹,衣衫飄搖的樹蔭底下,年輕的三弟子雙手抱著肩,斜斜地靠在那棵粗礪滄桑的樹幹之上,一隻腿高高地翹起,踩在面前的石凳子上。他眼神輕佻,神色冷漠,以一種“唯恐天下不亂”的挑釁一般地望著沉默得彷彿一塊堅冰一般的薛正直。
看到薛正直冷冷地望了過來,朱英武薄唇輕輕地扯了扯,冷笑:“二師兄,你也別瞪我,就算是師傅來了,也拿我沒輒——要知道,我只不過是將你的原話裡的意思,更清晰地傳達給他們而已——”
“又或者說,是我剛剛聽錯了,莫非二師兄說的,不是這句‘人’話……”
那一個“人”字,被重重地提示了,彷彿挑釁一般。那充滿戲謔的聲音,在說到最後時,驀地塞滿了火藥一般的濃烈且危險。如火七月,綠蔭如蓋,可是,在這個院子的唯一的遮蔭之處,那兩個方才還同仇敵愾、手足情深的師兄弟之間,卻驀地有說不出的冷間和殺意,一閃而出。
薛正直冷冷地,冷冷地、深深地,睨了朱英武一眼,然後起身,抬腳,揚長而去。任他的身後,傳來一聲毫不掩飾的冷笑。
看到朱英武一言之下,就氣走了“悶葫蘆”薛正直,旁邊早就睜大眼睛,準備看一場熱鬧的軒轅子青和一直冷眼旁觀的唐方,都顯得頗為失望。
軒轅子青向來沉默寡言,看到薛正直轉身而去,只是抿了抿唇,眼神一閃,默不作聲。可是,那個向來心裡藏不住話的唐方,可就忍不住了。
他摸了摸鼻子,靜靜地望著薛正直漸去漸遠的身影,忽然之間喃喃了一句:“唉,還以為會有一場熱鬧看呢——這個悶葫蘆,倒真的是名符其實……”
唐方從一側的矮牆上移了移身子,懶懶地坐了起來,搖頭:“我真的想敲開這悶葫蘆,看看他這腦袋瓜子裡,都裝了些什麼……”
自言自語的話,自然是沒有人介面的。事實上,在薛正直走,朱英武發出冷笑的一霎那,軒轅子青就早拍幹淨了身上的土,離開了這個濃濃深深的樹蔭。
樹蔭底下,倒還剩下了一個一臉玩世不恭的朱英武。可是,他的望著薛正直的,那陡然冷得彷彿如三月寒流一般的眼神,怎麼看,也不象是想要和小唐聊聊天,說說笑話的樣子……
對著樹完,就抖了抖自己的衣襟,越過還在冷眼沉思的朱英武,旁若無人一般地,冷然而去。這樣的鬧劇,幾乎每天都會上演一兩次,所以,這一段日子下來,唐方幾乎都可以推演出事情的下一步,以及下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