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子裡閃過的暗光卻是陰冷,是不屑,高深莫測。
一個照面之下,兩個女人各懷鬼胎,將這一切都盡收眼底的陶心然只做不見,只微微地笑了,又是伸手虛虛一扶:“二孃,三娘,不用如此多禮……”
陶心然語氣虛弱,神情蒼白,可那眼神,依舊犀利,彷彿可以穿透一切,那樣的冷得幾乎結冰的眼神,還有蒼白得沒有一絲生氣的眸光,落在姚金花和沈月蓉的臉上,二人不禁地同時一凜,連忙將塗著丹寇的手,握緊了手心。
她可是察覺到什麼了麼?如果說胸有成竹,那表情,卻為何在此時,還保持得如此的淡定?可是,她若真是一無所知,卻又為何看得二人心裡發毛,陰晴不定?
高座之上,陶心然只覺得全身的力氣,正彷彿抽絲般的,正被一人絲一絲地抽離身體。可是,她勉強支撐著。俟所有主事人大禮參拜過後,她的衣衫後背,已經冷汗盈盈,虛弱不堪。
她閉了閉眼睛,然後將身子無力地倚在錦凳之上,沉默之間,開始流風過花樹一般地,細微地喘息。
陰影的角落裡,模糊得看不清面容。就在看到陶心然此時表現出來的虛弱之後,卻快速地交換了一個眼神,有一抹竊喜,彷彿水上漣漪地般地閃過眉睫——事情,果然不出所料。那麼,下一步,下下一步,是不是可以依約進行?
“各位請起吧……”看到各房的掌事人依次回到自己的座位,祠堂之內,只有輕淺的呼吸,此起彼落。陶心然斂迴心神隱然冷笑,表面上卻波紋不動。她動了動指尖,拿起了放在手邊的茶盞,眼神卻是轉向了表情持重的大長老張天齊。淡然說道:“要知道,召喚陶家掌門的晨鐘,一年之內,只可以響起一次,所以,本掌門奉召而來,卻不知道大長老和眾位掌事之人,有何賜教?”
大長老張天齊的臉色微微地動了一下。
目下,陶家可以說是多事之秋。
半月以來,急報頻頻。先是河陀商鋪日前受襲,滇北老店一夜之間被人夷為平地。緊接著,彰州商鋪被人一夕之間接管,再就是源鎮鏢局則接連失鏢——這些,毫無例外的,都是陶家的重中之重,基業的中首屈一指,牽一發而動全身,所以,訊息傳來,整個陶家,人心惶惶,六神無主。可是,就在此時,掌門人受傷昏迷,閉門不出,其他房的掌事人無奈之下,前來拜見張天齊,說是陶家無主,萬事不得要領。再加上其他人的慫恿,這個早已半隱退的大長老,才終於決定擊晨鐘,召掌門,聚於祠堂之上。上述她的罪狀,要麼令其改過,要麼,在各房人的面前,重新立任新的掌門。
可是,各房人齊聚,陶心然神態安然,人老為精的張天齊,忽然覺得這事情一定沒有這麼簡單,而陶心然,則一定是早有準備。
可是,騎虎定難下,上了臺了戲子,也只能硬著頭皮演下去——張天齊的心裡,一瞬間,忽然有一種即將身敗名裂的詭異感覺。
滿堂肅然,大家幾乎同時地將或希望,或探詢的眸光,投向了坐在陶心然左下首的張天齊。
只見張天齊輕輕地咳了一聲,然後吩咐身邊的弟子拿過一副卷軸,神態嚴肅地說道:“陶家日前險受滅頂之災,可是,掌門人卻不聞不問,而且,據有關人士透露,此次禍起蕭牆,全部因為掌門處事不當,不慎之處,得罪了離島諸人所致……這一次,更是昏迷十日不醒,導致訊息不能及時傳達,決策不能迅速補救,是為大之過也。所以,各房掌事之中,委託老夫,將掌門人未祥之處列舉二十八條,以彈劾掌門人失職,失責之罪。肯請掌門人退位讓賢,將我陶家,交予有德、有識之人手上……”
015——威逼
聽了張天齊的大義凜然的詰問。坐在上首的陶心然的唇角彎了彎,眉間松開,頓時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奇妙表情出來——開門見山,直奔主題,而且意思分明,絕不贅言,那些人,還真的是同仇敵愾,意志堅決啊……
彎眉一笑意,張天齊已經示意弟子託著託盤上前,將託盤上的卷軸呈上去給陶心然看。
祠堂之內,氣氛緊張。幾乎所有的人都將眼睛投注在那一卷半開的卷軸之上,想要知道這個年輕的掌門,會有怎樣的表情。
然而,也有人在咬牙切齒——薑是老的辣,狐貍老的精。這個張天齊,昨晚還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要將合眾人之力,將陶心然從家主之位上拉下來,可是,這才一轉頭,就變成了“委託老夫……”
這不是避重就輕,將責任推開,以後若有什麼冬瓜豆腐,絕對不關他的事的嫌疑嘛……
“哦?”隱心然隱然掀了掀眉,冷冷一哂:“既然是各房主事的彈劾,那就不必了直接給本掌門看了,大長老,你還是直接宣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