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了那個手腳都被鐵鏈鎖住,然後緊緊地綁縛在刑架下的年輕女子。
那個年輕的女子,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早已失去了血色的肌膚,在暗淡的燈火之下,泛著輕淺的,脆弱如琉璃一般的光芒。此時,她的眼睛,是緊緊地閉著的,原本的小巧嫣然的口,也被一大團的破布塞住了,將所有的掙紮和慘叫,都生生地堵在喉嚨裡。
殘忍的刑罰,早已奪去了她的大半的生命,所以,此時留下的,此時呈獻在人們眼前的,彷彿只是一副破敗的軀殼。可是,她的蒼白得幾乎沒有一點血色的眉間,卻隱隱地有一絲憂慮若有若無地浮著——小姐,春梅死不足惜,可是,您卻不能——要知道,陶家需要您,我們奈何天,也需要您啊……
雖然,她在受刑之前,已經將訊息遞了出去,可是,如今的陶家,群魔亂舞,烏煙瘴氣,她真的不能確定,那訊息,早已傳入了已經處在這些人的嚴密監視下的主子的耳裡。
可是,時間緊迫。她力所能及,也只能如此了……
“還有,把這個丫頭扼死,然後扔到亂葬崗去——時間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吧,別忘了,明天的祠堂,還需要大家的同仇敵愾……”
一個蒼老的、威嚴的、冷醒的,無限冷酷的聲音,彷彿秋草燎原一般地,在眾人的耳邊,慢慢地響起,所有的人,幾乎同時低下頭去,忍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是……我們都知道怎麼做了……”
這一句彷彿誓言般的話,還帶著微微的餘音的戰慄,在這個小小的空間,彷彿輕煙淡霧一般地,無休止地蔓延開去。
昏暗的燈火之下,一張木製的凳子上,有一個身影,慢慢地站直身體,然後,慢慢地越過眾人,朝著門口移動,將所有人的心驚,還有恐懼,全部都拋在身後。
真的是沒有想到,這些個平日看起來囂張跋扈的他們,竟然如此的懼怕那個不過二十歲的丫頭片子,看來,燕雀焉知鴻鵠之志——他還是高估他們了啊……
不過,現在也還不是一不做,二不休的時間。畢竟,事情,還得按班就序,一步一步地進行,眼下,還要借這些人之力——不過,兔死狗烹那句古語,倒真的沒有錯。權利的巔峰,向來也只能容得下一個人的欲——望。
不過,他還是會等那個人伏誅之後,他還是會,慢慢地,一個一個地收拾這些人的……
那些陷阱,那些計謀,再加上早已潛伏在那個女子身邊的那人——嗯,再加上他坐鎮指揮,想來足可以保證萬無一失了吧……
就這樣冷冷地想著,那個逐漸站起的身影的眼前,慢慢地閃過一個清麗的、倔強的,隱隱帶著幾分威嚴的,還有悲憫的眼睛——
那是陶家女主,陶心然的眼睛?那個女子,可又是多少對陶家家主之位,虎視眈眈的陶家人的“絆腳石”?
那個年方雙十的弱質女子,本身就是繼上一代陶家掌門陶謙之後,陶家的又一個傳奇,可是,傳奇,卻無法阻擋貪婪者的欲——望,就如人心本就貪婪,沒有人,不渴望自己站在巔峰一般……
可是,這平靜了半年有餘的陶家,又將開始另外一場血腥風雨嗎?
權勢、地位、力量、財富。這是人們的血管裡,本身就流動著的東西,為了得到時,不惜一切,甚至連人格和自尊,都交付給了魔鬼。可是,等你真的站到了人之巔峰,真的得到了夢寐以求。你就會發現,那所謂的無上的榮耀,只不過是用黃金打造的精緻牢籠,不過又一場,山河永寂……
012——醒來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到陶心然的床前時,她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到主子醒來。那個一早就候在床前的小丫頭,先是伸手,用雕刻著鏤金花紋的金勾,輕輕地將紗帳掛好,然後倒退兩步,將雙手放在身前,柔聲地,卻又固執地開始了又一輪的催促:“小姐,大長老他們一早派人來請小姐,說是祠堂那邊各房的主事人都到了,就差小姐您了……”
要知道,小姐十天昏迷,昨晚方醒。可是,今天就要在祠堂裡擺什麼鴻門宴,這不是想要了小姐的命,又是怎地?
“小香,小姐起了沒有?二夫人已經派人來催啦……”陶心然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一個清脆的聲音適時地插了進來。乍一聽到那個聲音,小香就知道是前院的小穗來了。這個丫頭,可是出了名的大嗓門,不論見到誰,都是竹筒倒豆子一般的亂喊一通。眼見陶心然的眉緊緊地蹙了起來,深怕惹主子不悅的小香急急地轉身,將手指豎在唇邊,悄無聲息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