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一亮我便在院子處等待雲霽仙尊。
沈翊被我打發到後山的洞xue裡去了,那處蟲蛇眾多,能很好地隱藏他的氣息,也少了被發現的風險。
我無聊地踢走腳邊的一塊泥團,泥團軲轆軲轆地往前滾,碰到一雙白靴,給潔白的靴面染上一點汙濁,停了下來。
雲霽仙尊站在幾步開外,對我道,“過來。”
我抬頭瞧他,今日他不著道袍,換了一身月牙白的衣衫,墨發用白玉冠束起,腰戴玉環,冷目挺鼻,矜貴異常,卻依舊氣若清泉,難以接近。
我不曾見過他這樣的裝扮,一時新奇,半晌才回過神,抿著唇上前去。
離重華山最近的鎮子是谷陽鎮,鎮子民風淳樸,多年來得重華山庇護,百姓安居樂業,十分太平。
我鮮少下山,一來我若是缺什麼物什,自有弟子心甘情願為我跑腿,二來也是虛榮心作祟,總覺得真正的大能應當少沾染市井氣。
幾年光景,谷陽鎮與我記憶中大差不差,我與雲霽仙尊到時正逢早市,街道到處是吆喝的小販,熱鬧非凡。
雲霽仙尊與我並肩而行,我二人一出現在魚龍混雜的市集便吸引了不少百姓的注意,更有甚者小聲嘀咕說雲霽仙尊是仙人下凡。
我已多日不見人,如今雖是一群沒什麼修為的普通人用欽羨的目光瞧著我,我面上不顯,心中也是歡愉的,可轉念一想,我跟這些人沒什麼兩樣,又厭惡地皺起了眉。
雲霽仙尊帶我到一處茶樓,要了不少吃食,桌面上擺了滿滿一桌,他辟穀多年,自是不必進食,這些東西全是給我叫的。
他把一小碟點心推到我面前,是棗泥糕。
我在他冷淡的眼神裡咬下一口,咀嚼了兩口又吐進布帛裡,說,“沒有遙臨給我帶的好吃。”
雲霽仙尊唇角微抿,喚來小二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我沒有在意,拿起筷子開始進食。
這家茶樓東西做得精緻可口,既然來了,我就吃他個痛快,至於棗泥糕——隨口胡謅的東西,我根本就不愛吃。
待我吃了個七八成飽,小二提著個籃子上前來,笑嘻嘻說,“兩位公子,市面上的棗泥糕小的都給您二位買來了,您二位嘗嘗鮮。”
我一口脆皮雞含在嘴裡還沒有嚥下去,詫異地看向雲霽仙尊,雲霽仙尊拿了塊碎銀打賞給小二,小二許是沒有見過這麼大方的客人,眉開眼笑地將五家棗泥糕都擺在桌面。
雲霽仙尊淡淡道,“吃吧。”
我望著晶瑩剔透的糕點,說,“我只要遙臨給我的棗泥糕。”
雲霽仙尊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極少有如此情緒外露之時,想必此時定覺得我不識好歹,可我已經不在乎他是怎麼想的了。
我大快朵頤吃了個夠,但棗泥糕卻一口都沒動,離開前,雲霽仙尊施法將桌面上的棗泥糕都推倒在地,有客人走過,將糕點踩得稀爛。
他握住我的手,帶我走出了茶樓。
盡管雲霽仙尊一言不發,但我知曉他已然是不快到了極點。
我不知他究竟在氣些什麼,他自作主張帶我下山,我沒有拒絕,難道只因我不吃棗泥糕就要生我的氣麼?
一個大乘之士,如此小肚雞腸,當真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