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年正好從軍營回來,解下身上的斗篷,浣紗接過來,掛在一旁的木架上。
他去淨手,顧芸娘遞給他一方絹布。
“顧五夫人是什麼樣的人?”顧芸娘離開五年,對京城裡的新人物,並不太瞭解。
蘇景年對內宅事物與女人,關注並不多,雲暮也不會拿這些小事煩擾他。
因此,他比顧芸娘知道的並不多。
“為何突然問起顧五夫人?”蘇景年將手擦乾淨,顧芸娘遞上一杯熱茶,他嘴角微揚,“你與她有交集?”
“昨日在裴府的時候,她在觀察我,當時神情很淡,並沒有發覺端倪,我以為是自己的出身緣故,才讓她心生好奇,並未將她放在心上。今日她突然給我送來邀請帖,邀我去天香閣一敘。”顧芸娘從各方面分析,都與顧五夫人沒有任何的交際,就連兩家政治上也沒有利益結合或者衝突。
顧芸娘自出生起,一直在廣郡府的小鎮上,哪裡認識顧五夫人這般身份尊貴的人?
只是顧家兒郎都會去遊學,顧芸娘就不知道原身有沒有與顧家兒郎有過交集,才會惹得顧五夫人注目。
然後又將餘多味在學堂遇見的事情說給蘇景年,蹙著眉心道:“對方能夠買通夫子,就是不怕被我們知曉,應該沒有謀害多味的心思。”
她想到今日收到的邀請帖,眉心跳了跳,“你說會不會與顧五夫人有關?”
蘇景年隱約聽過顧家的事情,事不關己,便沒有放在心上。
如今顧五夫人莫名邀約顧芸娘,便要查一查了。
蘇景年將雲暮喚進來,詢問顧五夫人的事情。
雲暮知道一些,不與蘇景年有多大的交集,因而他了解的也是表面。
“顧五老爺的前妻是世家門閥出身,顧老夫人親自挑選的兒媳,過門一年半難產而亡,顧老夫人將孩子抱養在膝下親自教養。顧五老爺為妻守孝三個月,便出門遠遊。兩年後回來,一同回來的還有顧五夫人云蘿。據說她是顧老太爺妹妹那邊的表親,無父無母。”
顧芸娘點頭,心裡有一個可笑的念頭,難道是雲蘿以為她們出身家世平凡,不受京城貴族接受,所以與她有一種同病相憐之情?
帶著這種心情,顧芸娘去天香閣赴約。
她早兩刻鐘帶著浣紗與衛寅來的時候,顧五夫人已經到了雅間。
顧五夫人身著深蘭色織錦長裙,細腰以腰帛約束,更顯出不盈一握。一頭青絲梳成華髻,髮間一支七寶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豔麗雍容。
一雙嫩如蔥白的手指,端著一壺茶,親自給顧芸娘斟茶,“蘇三夫人請坐。”
顧芸娘從容入座,坐近了,方才發覺兩個人的容貌似乎都是濃豔的的型別。雲蘿舉手投足都有大家做派,渾身散發出貴氣,絲毫看不出是無父無母的孤女。
“不知顧五夫人今日邀我過來,有何要事?”顧芸娘並不認識雲蘿,坐在一起有些無趣,直奔主題。
雲蘿將婢女揮退,抿唇笑道:“這裡的茶不錯,你嘗一嘗。”
顧芸娘垂眸望著蒸騰著嫋嫋白霧的茶杯,端著淺抿一口,略微皺眉,茶是好茶,不過……
“水老了。”
“什麼口味都瞞不過你的舌頭。”雲蘿嗔道,言語間透著親暱。
顧芸娘愣住了。
雲蘿彷彿沒有覺察到,自顧說道:“我與你是一樣的出身,不受顧家的人喜愛接納,在外好在有顧家的名頭庇護,她們言語不敢在我面前太無狀,背地裡誰又知道是如何唾棄鄙夷我的呢?因而極力的學習世家的禮儀,注重自己的言行,整整一年的時間,旁人再也在我身上看不見平民的氣息。”
“我看見你,就像看見當日的我,對你覺得格外的親近。”雲蘿眉目間縈繞著淡淡的清愁,水眸望著顧芸娘,見她面色平靜毫無波瀾,不禁有些訝異。
顧芸娘微微淺笑,“顧五夫人,你是你,我是我。我嫁給景年,不是嫁給他的身份,而是他這個人。我只要在意他的想法就足夠了,何必在意其他人的看法?若是我變成世家夫人眼中得體的人,被打磨掉自己本身的特質,那將不再是我,也不再是我丈夫心裡喜歡的我。”
雲蘿呆愣的看著顧芸娘,一時失語,不知該如何反應。
“你自己都說了,他們在意的是出身,並不是你本身得體的規矩與禮儀,就算你變得再完美,沒有良好身世背景,仍是無法得到他們的認可。除非你有一個讓你仗持的丈夫,旁人不敢隨意在你面前嚼舌根。前者的身世我沒有,恰好我有一個疼愛我的丈夫,能夠為我遮風避雨,披荊斬棘。所以從本質上來說,我們不一樣。”
心態不同,追求不同,又如何會是同類人?
雲蘿良久無言,怔怔地望著顧芸娘,眼睛裡透著哀傷。
難道是因為她失去原本的質樸,所以顧五才日漸對她冷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