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家人最難熬的一天終於挺過去了。當又一個黎明到來,斯全國的心電圖終於穩定了,在場的所有親人終於鬆了一口氣。
醫院專家會診過後,主治大夫同家屬代表進行了一次正式會晤。
“根據心臟造影的報告單,患者斯全國兩側心肌梗死,好在送醫及時,目前看來預後是不錯的。接下來要看你們家屬的意見,決定選擇那種手術方案。”
“我們聽大夫的,您說哪種方案好,我們就選哪種。錢我們先準備了二十萬,如果不夠我們再想辦法,家裡的孩子們都孝順著呢。”
單東海扶了扶眼鏡,多年以來,他都是單斯兩家話語權最高的人,他示意大夫繼續說下去。
“我先把國內外最頂端的治療方法向你們家屬介紹一下。第一種治療方案免費,是在心臟裡植入幹細胞,這種治療方法好處是費用少,但目前處在實驗階段,到今天為止,全國範圍內嘗試這種治療方案的不超過一百人。另外一種治療方案就是大家熟知的心臟支架了。分為國產和進口,後者價更高一些。”
“這免費的我們就不考慮了,畢竟還不成熟,老人的身體也禁不住一而再再而三進醫院。建強啊,咱們一定要給你爸做進口的。這選進口的東西並不一定是崇洋媚外,畢竟老美,還有歐洲一些個發達國家,他們的醫術更先進老練一些。”
“再說你爸不容易那,為你們姊妹幾個操勞大半輩子,這支架裝在他心臟裡,老傢伙他配的起。”
斯建強又紅著眼圈點了點頭。
女人們都容易情緒化,崩管年齡老小。這葛秀清和葛秀英姐妹又一起抹了把眼淚。特別是葛秀英,對姐姐姐夫心裡那是一萬個感激。
單東海葛秀清兩口子一早就去了銀行,打到她賬戶上二十萬救命錢。剛才又一起奔醫院來,和斯家人一起在監護室外頭守著老斯。
“哥,這錢我們不能接,建強他們姊妹幾個出湊湊就行了。”
“秀英啊,錢你該接著就接著!別看孩子們都在北京落了腳,手頭上一時也沒那麼寬敞,七拼八湊地太耽誤時間。咱們現在第一時間要做的,就是儘快把費用交了。給老斯安排上手術,把命真正給搶回來才是大事。”
說著,他把臉轉向斯建強,殷切地囑咐一句:
“建強啊,你一會趕緊去交錢,這大夫不是說下午手術麼,做完手術要是沒什麼事情,你就回部隊去,駐訓期間不要搞特殊。”
斯建強紅著眼圈點了點頭。
單東海眼望著氣氛有些凝重,不禁打了一句哈哈:
“我們這些老傢伙啊,以後就都不行了!秀英啊,以後我們得學會撂挑子,多磨練磨練孩子們。”
“這孩子們都成家立業了,等老斯站起來的時候,咱們要找個大飯店,到一起好好慶祝下。這老斯差一點就讓閻王爺拽走了,我們得抓緊啊,把該辦的事都辦了,別到時候要嚥氣了,上呼吸機了還留著遺憾。”
單東海捋了捋花白的自來卷,那髮型還微微散發著他中年時期的壯志雄心。但再看他的眼眶,已經飄著很多滄黃。
人都有老的那一天,只有當衰老和死亡瀕臨時,才更清楚這一生最應該在乎什麼。有一些事他必須去辦了,因著斯全國的遭遇讓他更加清醒起來,這個世界不會再留幾個十年給他了。
單東海這麼一慷慨陳詞,也勾起了葛秀清的心事。再看看妹妹葛秀英,儘管她一直像頭沙漠裡奔波了多天的老駱駝那般死撐,但誰都知道,她太需要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了。
“現在一大家子都要安排好,不要全國出了重症監護室,咱們又給進去了。我和你姐夫帶你回去歇著,等全國做手術咱們再一起過來。”
一大早,在斯建強的命令下,徐薇被迫回家休養生息了。但斯母,無論怎麼勸也不肯回,斯建強只好由著自個的老孃了。
“俊鵬啊,你帶上曉華,打個車回去先睡一覺。”
葛秀英把目光轉向金俊鵬,順便瞅了瞅斯曉華。這孩子打小就體弱多病的,如今又在急診科上班,總是熬夜對身體損耗太大了。
“好的,媽,那我先帶曉華回去,等爸做手術我們再過來。”
“要走你走,我上班習慣了,我撐得住。”
葛秀英聽閨女的口氣,好像是在反感親媽未經本人同意,得寸進尺地端起了丈母孃的架子。
“曉華,咱娘倆都回!別嘔氣了,閨女。過去我們這四個爹媽都欠著你的,現在我們都老了,我們想要彌補過去的罪過,你這孩子最懂事了,還懇欠著我們麼?”
斯曉華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先前因為緊張老爸的病情,一晚上精力都高度緊張。這會子確定了手術方案,一時鬆懈,這頭暈腦脹全都奔襲而來。
看看滿臉褶子眼窩深陷的老母親,她知道,她要是接著嘔氣,當孃的又怎麼放的下心來。就算心裡還裝著兒時的一萬種委屈,她今天也必須暫時讓步。
經歷過死神一整夜的洗禮,她恍惚間想要說服內心那個倔強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