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老伴葛秀英和兒媳婦徐薇出了門，躺在床上續命了幾個鐘頭的斯父終於醒了，一睜眼看牆上的掛鐘，已經是傍晚五點多。
他站起身來，還是頭沉的難受，甚至有些胸悶，這些天的血壓又高上去了，每天都要靠阿司匹林撐著兩條浮腫的腿。這一晚上沒睡覺似乎有些壓垮了他，再加上中午跟陸家老兩口打了些嘴架，血壓又飆上了一些。
客廳裡靜靜的，老伴在醫院還沒有回來，他禁不住拿起了電話：
“你怎麼還在醫院裡耗著？”
“我不耗著誰耗著，醫院就明朗一個，困的都站不住了，我能不給這孩子替替班麼？你先別管了，休息夠了就把我昨晚新蒸的花捲給曉涵送過去，小薇還不知道忙到什麼時候回來，你過去給曉涵做點晚飯，別讓孩子熬著。”
說著，葛秀英就結束通話了老伴的電話，宋明朗剛在簡易床上睡醒一覺，他打了個哈欠，看著滿臉溝壑的岳母，真是慚愧到沒話說。自從他爹孃知道斯曉霞懷上了老二，竟然再也沒給孫子打過一個電話，他們害怕到時候再喊著他們帶小的。
其實宋明朗壓根沒指望過親爹孃帶娃。但如今兒媳婦在醫院生孩子，不露面且不說，連個客氣話也沒有。倒是高風亮節的岳父母不僅連眉頭也沒皺一下，還表達了斯家的充分諒解。
此刻，宋明朗內心充滿了對親爹媽的嫌棄，縱然過去供他上大學又如何，但人老了就這麼可以自私地混吃等死麼，連個長輩的親和都沒有。除了跟他伸手要錢，讓他接濟他弟買房子，再也沒有別的事了。
“媽，我休息好了，你聽我爸的，趕緊回去歇歇吧。”
“這不醫院有床麼，媽不累，累了我隨時躺下。”斯母一臉慈祥，注視著嬰兒車裡的小外孫女，自從看到這個小傢伙呱呱落地，她又重新規劃她和老伴的帶娃排期。從今往後，她再也不允許老伴撂挑子了，他們必須兢兢業業地幫兒女帶孩子，讓年輕人免去後顧之憂，好好為他們的小家打拼。
“你給曉梅打個電話，讓她早點帶飛飛和聰聰回家，別在外面折騰的太晚了，外面吃一頓飯多貴啊，現在還著房貸，可不能大手大腳花錢了。”
斯母叮囑女婿一句，嬰兒車上軟糯的外孫女又哇哇哭起來。
“媽，你快看看，她是尿了還是拉了？”斯曉霞著急地提醒一句，如果不是肚皮上捱了一刀，她肯定要親自上馬，眼前雖然有親媽和老公照料著，她倒是有點嫌棄他們手腳都不夠麻利溫柔。
“讓姥姥看看哦。”斯母忙俯下身子，照料起了小外孫女。
“慢點，慢點，先搓搓你的手心，別涼著她的小屁屁。”斯曉霞又在一旁著急地提醒起來。
原來是孩子又拉胎便了，黑綠綠地沾在紙尿褲上，病床旁邊的床頭櫃上，斯母早就準備好了一大杯涼白開，倒到小盆子裡然後再兌些熱水進去。
一面給小外孫女擦洗，一面喊著女婿宋明朗：
“明朗，你記住了，照顧女娃娃可比照顧男娃娃更要仔細些，一定不要用自來水勾兌，那樣有細菌，孩子的面板可受不了。那些愛醃屁股的小寶寶，都是用水不講究。還有，擦屁股的時候要用紗布，別泡消毒溼巾進去。”
宋明朗滿心歡喜地點點頭，他最歎服岳母的就是這一點，無論她自己有多辛苦，從來不妨礙她把孩子照顧地細緻入微。元氣復甦的他美滋滋地走出病房去，給大姨子斯曉梅打起了電話，都一天沒見到兒子了，他這個老父親實在是有點掛心。
“曉梅，你們還在遊樂場玩呢？咱媽剛才讓我打電話告訴你，早帶著聰聰和飛飛回家，怎麼樣，飛飛哭沒哭鼻子，有沒有想他媽？”
“在家的時候，間歇性發作想媽，鬧著想去醫院，這不帶出來做了思想工作，不再折騰我了。”
“這小子要不聽話，你該揍揍，不用客氣。”宋明朗哈哈一笑，得了女兒的他，竟然犯了和老婆斯曉霞一樣的毛病，有了新歡，舊愛就靠邊站了。
“張松來找我了，聽說曉霞在醫院生孩子，他覺得我帶兩娃挺辛苦，說是過來幫忙，晚上要請我們吃飯呢。”斯曉梅轉移了話題，音調降低了許多，顯然，她並不稀罕這個不速之客。
“宋明朗，你們兩口子給我惹的這大麻煩！我這在微信上一直冷處理，誰知道他竟然那麼上心，跟我要了一天遊樂場的地址，我也不好掃他的興致。”斯曉梅撇著嘴，一個腦袋真的是八個大。
“讓他請吧，大不了下次我和斯曉霞請他。”
“這請來請去的，不都說不清了。”
“有這兩個神獸摻和著，你倆還能聊什麼敏感的話題，就先順著老張好了，攆他回去，不得喝一夜悶酒，我可沒空聽他哭。”
既然大姨子斯曉梅礙於情面答應他跟過來，他張松怎麼又能夠不紳士一些，主動請婦女同志吃飯。這箭在弦上，靶心躲是躲不過的。
看來，只能是吃完這一頓飯再從長計議了。宋明朗還以為大姨子早就把張松打發掉了，或許在斯曉霞的添油加醋下，張松已經認不清自己了。但那些致命的弱點，宋明朗其實都替他劃拉過。
“那好吧。”斯曉梅硬著頭皮，採納了妹夫宋明朗的主張。
張松遠遠地走過來了，這次不用見長輩，他的頭倒是抬地輕鬆自如。
上次相親過後，經過斯曉霞的點撥，他這次和斯曉梅單獨約會，專門去商場挑了一身合體的服裝。淡藍色的衝鋒衣很是修身，襯托著他的臉，也不像上次那麼灰濛濛的了。
剛才他去商場的衛生間猛吸了一陣煙，以緩解他在約會時的緊張情緒。斯曉梅看看張松，一臉攝入尼古丁過量的滿足。頭次見面，她一點不覺得能和這個男人產生什麼更多的瓜葛。這回再見面，說實話，令她感官上產生更多的不愉悅。更不用提和他共進晚餐了，只要想到他被尼古丁燻黃的一口牙，就感覺渾身不適。
她一時真真切切地領悟到了，男女交往始於顏值這句話有多痛苦，這讓她回憶起當初林兆雷那張乾淨飛揚的臉。
又是林兆雷，可他現在比張松還要油膩吧，斯曉梅想想，誰不曾有過灼灼的青春歲月，全都被大手筆地揮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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