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逗逗睡著了,陸大偉像只螃蟹一般,張牙舞爪地進了被窩,把斯曉慧的身體鉗地緊緊的。斯曉慧就煩他大冷天進被窩如此興師動眾,忍不住訓了一句:
“你就不能輕點,好不容易有點熱乎氣,你一來,全折騰走了。”
外面天寒地凍,二樓老房子的暖氣太令人沮喪,陸大偉這條盛夏的泥鰍也只得穿著貼身的秋衣褲,把自己裹暖和點。屋子裡涼的很打擊人生的慾望,從浴室到臥室,也不過是七八步的距離,可就這麼幾米而已,他們夫妻兩人誰也不願挨凍。
所以,這夫妻功課正式進入了冬眠期,兩個人上了床就像貪睡的黑瞎子,不過是逗逗嘴皮子就解悶了,甚至於大腦裡懶到一冬一次也嫌多。但凡這事同頻了,男女之間也少了不少煩惱。
陸大偉又摸著斯曉慧腰裡的肉,一時他睡不著,腦子裡的問號一個一個往外躥:
“你以前怎麼沒跟我說起過,曉華不是你媽親生的麼?”
“陸大偉,我妹的身世和咱們交往也沒啥關係吧?!想什麼呢,你後悔沒結識上我妹?沒能攀上個有錢有勢的丈母孃?”
陸大偉在被窩裡使勁踹了斯曉慧屁股一腳,要不是這大冷天懶的動彈,準得她這麼胡謅。
“你瞎說八道什麼,就你嘴欠。我不就問兩句,只是一時納悶。那要真的給你姨家認回去了,她親姐那個脾氣,很難容下她吧。”
“這你都看出來了?反正我認為曉華現在蠻好的,人家金俊鵬也不需要多麼有錢的丈母孃。真的認祖歸宗了,要是我姨媽姨父明面裡疼她,八成單蓉蓉能整出跳天台的戲來,倒真不見得是好事。”
“你們這兩家也是能耐了,眼皮底下也能瞞的住,那曉華咋到的你們家?”
“我媽本事大,能瞞天過海唄。就跟我妹推心置腹加聲淚俱下,比如家裡孩子多,把她過繼給單家姨媽了。後來單家姨媽沒精力顧及她,親媽最終還是決定接她回家。”
“這兩姐妹的待遇可真是天壤之別,一個在北京城裡,一個發配到十八線農村。”
“你這說的什麼狗屁話?在農村長大的娃就低階了麼?曉華來我們家福氣大著呢,一直被我們家這些哥哥姐姐們團寵。跟單蓉蓉在一起,整天爭風吃醋尖酸刻薄的,哪能有什麼大出息?!”
“那養不了兩個閨女,為啥還生下來,這不坑你妹麼?”
“你跟我裝小白鼠呢,還不是跟你家一個屬相,重男輕女唄。”這一晚上,陸大偉腦子裡裝了十萬個問號,又進化到他家棉花為啥長三米多高的幼齒時代。
“我媽真心是斯曉華命裡的貴人。”斯曉慧說著,眼前浮現了童年時代的一幕幕畫面。
斯曉華本名單寧寧,是單東海葛秀清的二女兒。上世紀八十年代,他們兩口子早早落戶北京城,因著心底重男輕女的老思想不滅,很長時間這對夫妻都想得一個兒子。
在生下大女兒單蓉蓉之後,他們就採用曲線救國的政策,葛秀清就如超生游擊隊的“宋丹丹”那般,只要一懷上了,就大老遠從北京城顛簸回來,躲到孃家葛家莊待產。
在生下單寧寧之前,他們倒也真的懷上了一胎男嬰。興許是命裡無子,那男嬰生下來就不會哭,活了二十多天,患上硬皮症死掉了。
命運之神就是如此,你越是偏執什麼,往往越得不到什麼。單東海葛秀清兩口子依然不死心,奔走在求子的路上。
第三胎呱呱落地,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娃娃。這女寶便是今天的斯曉華,過去的單寧寧。小寧寧出生的那一天,一向是爹媽小跟班的斯曉慧也跟著跑到了葛家莊。雖然那年斯曉慧剛滿四歲,卻一直清楚地記得當時發生的事。
小寧寧是在姥姥家裡屋炕上生出來的,先天有些殘疾,右腿蜷曲著伸不開。所以一出了月子,便坐著驢馬車到處顛簸求醫問藥,後來葛秀英建議帶著小寧寧讓斯馬莊的老中醫大夫瞧瞧,本來葛秀清放棄了,半信半疑地,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絕望,沒想到,這老中醫妙手回春,孩子半點殘疾沒有留下。
這二女兒病剛剛好,葛秀清著急北京的單蓉蓉到了該上幼兒園的年齡,便把孩子扔給了自個親孃。這寧寧便跟在姥姥門上,喝著疙瘩湯長起來。
再大一些,小寧寧的那些親叔叔大爺們會打著單東海的旗號把她接到單家莊,跟爺爺奶奶生活幾天。那時候的農村,談不上生活,也就是小貓小狗一般地有口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