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拂袖起身,隨諸將同禮,“請懷王裁決!”
燕懷回頭來,俊秀的臉容緊繃著,雙眸深幽難測。斜射而入的餘暉照在他身上,高大英挺的背影巍峨如山,俯視著拜倒在自己腳下的下屬。
他緩緩闔眼,深吸一口氣,赫然睜開眼,剎那神光大作:“諸將聽令——”
“究竟如何?”
甄容近乎急切的問道,“懷王如何作答?”
那太監連忙回道:“懷王並未答應交出兵權,卻有言,離城實為皇上逼迫,射殺忠國公亦是情非得已……”頓了頓,又說道,“懷王還曾揚言,若懷王妃遭遇不測,他將傾盡全力為其報仇,縱然,縱然顛覆天下也在所不惜,皇上聽聞大發雷霆……”
甄容渾身一震,清麗的臉容驟然雪白,她聲音低啞,幾不可聞:“他說……若懷王妃不測,將傾盡全力報仇,縱然顛覆天下也在所不惜?”
一股腥甜湧上喉頭,甄容悶哼了一聲,卻是勉力壓了下去,臉色越發慘白難看。
“娘娘——”
“本宮無事。”
甄容無力的揮揮手,“下去吧,若無要事不要來打擾本宮。”
言罷拖著虛弱的身體,近乎搖搖欲墜的轉身走進大殿。
夜色降臨,城中漆黑一片,昔日最是繁華熱鬧的花街柳巷也是死氣沉沉,偶有絲竹樂聲陣陣,卻也是有氣無力,欲斷不斷,整個燕京城彌漫著一股難言的壓抑。
這一夜,不知多少不眠人。
戒備森嚴的營地裡,一個人影飛快的穿梭過重重營帳,最後走近中間最大的帳中。
“王爺。”
營帳裡一燈如豆,隨著那人拂動簾幕,晚風吹進來,火光微微跳動,使得帳中暗影搖曳不定。
燕懷沙半張臉陷在昏暗之中,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聽到喊聲,他並未回頭,只過了片刻,才低聲問道:“可有訊息?”
那人跪在地上,聲音因愧疚而變得艱澀,“屬下無能,未能探到王妃的訊息。”
“……半點訊息也無?”
又過了一會兒,他近乎廢話的問了一句,語調竟有些微微的顫抖。
那人眼睛發熱,梗著聲音道:“宮中戒備森嚴,皇帝重病臥榻,淑妃甄氏隨侍帝側,卻無任何異動,宮中的暗線已經全部遣動,卻仍無法得知王妃被關在何處……”
座上的人又是久久不語。
也不知過了多久,燕懷沙動了一下,沙啞道:“我知了,下去吧。”
他望著遙遠的天際,俊秀的臉容安靜,沉凝。
漸漸的,天邊泛起一片魚肚白。
大殿裡一燈如豆,偶有微風透過窗縫吹入,火光跳動之下,重重紗蔓無聲舞動,卻如魅影閃爍,顯得分外陰森。
“來人……”
惠帝沙啞得幾乎不成調的聲音從帳蔓後傳來,依稀可以聽到他艱難的喘息聲,喉頭似是被堵著什麼東西,隨著他一呼一吸之間,發出沉沉的咕嚕聲。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一個微微佝僂的身影悄無聲息的走進來,聲音尖細道:“皇上。”
這太監是是惠帝的近侍,素知惠帝此時是要夜起,往常被喚進來,不需吩咐便會主動去扶惠帝起身,惠帝也正是覺得他機靈,才留在身邊伺候。
那太監走到惠帝跟前,卻沒伸手扶他起來。
惠帝不耐道:“扶朕起來。”
“皇上可是要夜起?”
惠帝皺眉,抬頭看著那太監,正欲出口訓斥,卻忽然瞪大了眼。
那太監慢慢的直起了身,渾然不似往常那般卑躬屈膝的姿態,他唇角掠過一絲冷笑,竟是居高臨下的看著惠帝,那眼神冰冷無情,渾似惠帝已是一個死物。“皇上不必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