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夜長夢多,孫志信提出今晚就將甄榛和琳太妃接到暗樁去,甄榛也正有此意,琳太妃的傷勢已經拖了一整天,不能再拖下去。
將具體事宜商議後,約定好一個時辰後來接人,孫志信很快就離開了。秀秀帶了些食物回來,幾人分著都吃了些,隨後,甄榛將稍後的安排詳細說與每個人,待一一確定之後,便開始準備撤離。
孫志信說,北魏人正在大力緝拿落跑的權貴,懷王府首當其沖,驚變當晚,北魏人佔領京城後就開始四處追捕懷王府的人,她這個懷王妃自是頭號目標。所以,她必須改變裝扮,而且其他人也或多或少要有多改變,否則一旦遇上北魏人盤查就很容易出馬腳,到時後果不堪設想。
“人怎麼來不來?會不會中途出了什麼事……”
一個時辰已過,外面卻半點動靜也沒有,秀秀忍不住有些焦急,想起先前在外面見到的重重關卡,北魏士兵又兇悍霸道,更是擔心不已,再也坐不住,來來回回張望可好幾次,幾乎望眼欲穿。
景鸞被她晃得眼花,直言道:“你給我坐下,看你這仇大苦深的模樣,知道的明白你是在憂慮大夥,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望夫呢。”
秀秀聞言愣了一下,隨即紅了臉,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吞吞吐吐道:“你,你盡胡說!”
“行行行,是我胡說。”景鸞笑眯眯道,“你要望就繼續望,繼續望。”
這話擺在這裡,秀秀哪裡還會望下去,鬱悶之極的坐在甄榛身旁,狠狠的揪出一根幹草,咬牙切齒的撕扯著,彷彿跟那幹草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其他幾人在一旁看著偷笑,說不出的有趣。
幹等著也有些心慌,景鸞索性挑起了話題,“說起來,咱們孫管家還沒娶妻呢,王妃,您是不是該做做主?不然孫管家不娶,他們那些小的也不好放在前面。”
甄榛聞絃歌而知雅意,卻是打趣道:“你這麼著急孫管家的婚事,莫不是那些小的裡面有你中意的?”她上下打量著景鸞,頗為肯定的點點頭,“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
到底是懷王帶出來的人,景鸞定力非常,面不改色道:“奴婢還不想嫁人,奴婢還想伺候小世子,王妃可不要趕奴婢走。”
她這一自稱奴婢,表示已經有些不樂意了,甄榛心中暗笑,眉梢的笑意也化開了,“我到王府的時候還不及你長,許多事還沒你知道得多,那你可知孫管家可有中意的姑娘?”
景鸞年紀不大,卻是府裡的老人,但說到孫管家的意中人,卻只有搖頭嘆氣,“只聽說孫管家中意的姑娘遭遇變故隕了,後來一直沒見孫管家對哪個姑娘青眼相待。”
原來這裡面還有一段生離死別。
也難怪了,哀莫大於心死吧,有些人一輩子只容得下一個人,若是這個人逝去,眼裡也看不進第二個人。
甄榛暗暗嘆了口氣。
屋子裡的人也都沉默下來,外面的風颳得越發凜冽,凋零的門窗不停的咯吱作響,彷彿整個屋子都要被大風粉碎。
一陣寒風呼呼灌進來,緊閉的門被人推開,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幾人視線裡。
來者是孫志信。
幾人紛紛站起來,孫志信先是楞了一下,才將已然換了裝扮的甄榛認出來,呼著熱氣道:“王妃,事情已經安排妥當,快走吧。”
他帶來了一個小廝,臉生得緊,許是暗樁的人,甄榛也沒計較太多,招呼幾人收拾一下,青梅背上琳太妃,一行人便匆匆離開院子。
孫志信帶來一輛馬車,馬車不是很大,堪堪容得下幾人,車中備了幾個軟墊,想是怕馬車顛簸震到甄榛和琳太妃,準備妥當後,孫志信扮作車夫駕馬離去。
馬車輕輕繞過幾條巷子,才緩緩駛入一條稍大的街道。
街道上有北魏士兵設定的關卡,透過關卡需要令牌,若無令牌則會被北魏人殺掠,若是反抗,則會被當做謀逆之人抓起來或者當場斬殺——對可疑之人,北魏人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
令牌是北魏人分發的,擁有通行令牌的大齊人身份不言而喻,甄榛不知孫志信從何處弄來的令牌,但弄到令牌的過程想必十分不易。
馬車透過關卡時頗為順利,途中遇到刻意為難的北魏人,那隨行的小廝便十分機靈的往北魏人手裡塞東西,能說會道哄得北魏人十分開懷,甄榛心想,孫志信帶這個小廝出來的目的大概正在於此。
街道上了無人影,道旁的人家也是黑漆漆一片,安靜得彷彿無人之地,連犬吠也沒有,寂靜的風中,只有車轍的聲音在回響。
馬車又停了下來。
甄榛在車中聽到那小廝十分狗腿的與北魏人搭話,同時遞上通行令牌,北魏人沒有做聲,簾子一晃,一柄大刀掀起了車簾,一張相貌粗狂的臉出現在幾人眼前。
“啊!”車中的人低呼一聲,抱成一團,露出一副恐懼之極的模樣。
那人見是幾個弱女子,且姿色平庸,瞧著無甚可觀之處,待其中一個滿臉紅斑的女子轉過臉來,更是覺得有些倒胃口,半點旖旎的想法也沒有了。那小廝見狀連忙揚起討好的笑容,直是舌燦蓮花,北魏人嘰裡呱啦的罵了幾句,揮手就讓他們快走。
小廝連忙道謝,骨碌一下翻身上車,孫管家揚起馬鞭正待揮下,卻在這時,車後傳來一陣噠噠的馬蹄聲,一個陰鶩的聲音不高不低的響起——
“慢著!這是哪家的馬車啊?”
北魏士兵回頭望去,立時肅容行禮,齊聲高呼一聲,可見來者來頭不小。
甄榛在車中聽到那聲音只覺得有些耳熟,待細細一想,終於想起在哪裡聽過這個聲音了——去年北魏使團來到京城,有一正使一副使,正使是北魏大皇子,不正是這個人?
對於北魏大皇子,甄榛並未見過見此,之所以印象深刻,全因使團即將離京之時,他突然向宣帝求婚,向宣帝求娶她,以其己身與大齊永結秦晉之好。
甄榛絕不會認為北魏大皇子是看上了自己,他之所以會求婚,大抵是因為自己的身份或者其他未知的目的。
下一瞬,甄榛握緊了掌心,幾乎抑制不住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