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來的人,是兩個身著灰衣的太監,他們壓著的人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穿著白色的喪服,頭發已經散落淩亂,身上的衣裳染著大片灰塵,形容十分狼狽。
甄榛對宮裡穿灰衣的太監無甚好感,他們是掖幽庭的人,而掖幽庭是整個皇宮的人的噩夢之地——從來都只是聽說有人入了掖幽庭,卻從來沒有聽說有人從掖幽庭出來的。
少女顯然是個宮婢,此時被兩個太監死死鉗制著,卻仍然不住奮力掙紮,“放開我!我不要去掖幽庭!你們快放開我!”
其中一個太監冷哼一聲,“你還以為你是誰,你主子已經沒了,還擺什麼譜?還不如早早殉了主子,不但能得一個忠義之名,還可以恩澤家人——今日你願意也行,不願意也罷,掖幽庭你是入定了!”
少女尖聲大叫,“我不要死!我不要去那鬼地方!”
那太監還想再罵,卻驀地聽到一聲呵斥,少女的聲音雖是清脆幹淨,卻帶著一股騰騰煞氣,猶如排山倒海般撲面襲來——
“大膽!懷王妃在此,何人敢如此造次?!”
那兩名太監一聽,待抬眼瞧見大殿裡面的女子登時心頭一凜:那端坐在桌前,穿著一身白色喪服的女子不是懷王妃又是誰?
他們雖是掖幽庭的人,手上折磨人的手段不知凡幾,宮裡的人聽到他們的名頭都要色變,可是比起懷王這種歷經戰場的鐵血軍人,他們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聽說懷王對自己的王妃寵得到骨子裡,為了討懷王妃的歡心,甚至不惜讓張家的女兒暴斃——得罪了懷王妃,那就等於得罪了懷王,他們的好日子也算是到頭了。
不過,掖幽庭拿人都是奉了聖旨的,即便是懷王妃在此,也說不得他們什麼。兩人稍稍定了心,雙雙跪下道:“王妃娘娘恕罪!都是這婢子不聽話,奴才們是奉命追拿這逃跑的婢子,沒想到會驚擾了王妃娘娘,還望王妃娘娘恕罪!”
那宮婢聽聞懷王妃在此,急急抬起頭,大聲叫道:“王妃娘娘,我是中宮的婢女,王妃娘娘快救我!我……”
宮裡人都知道懷王妃與皇後交好,她道出自己是中宮的人顯然是想勾起甄榛對皇後的舊情,打動甄榛出手救她,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兩個太監捂住了嘴,只能嗚嗚的看著甄榛,瞪大的眼裡滿是哀求和驚恐。
“王妃娘娘,奴才還得回去交差,就不打擾您了。”
那太監說著就要押走自稱是中宮奴婢的少女,少女拼死掙紮,連衣裳都弄破了。
“且慢。”
少女聽到甄榛開腔,幾乎要流出眼淚來,趁著兩個太監愣神之際,她奮力掙開二人的鉗制,連滾帶爬的撲到甄榛跟前,語無倫次的哀求著:“王妃娘娘救我,救我……”
秀秀攔在甄榛跟前,不讓那少女靠的太近——宮裡害人的手段實在防不勝防,難保這少女不是受了人指使才來找甄榛的。少女倒是沒有半點異狀,一把鼻泣一把淚的磕頭求著,似乎只要能活命,讓她做什麼都可以。
甄榛抬手拂開秀秀,低眉看著跪在腳下的少女,“你抬起頭來。”
少女抽噎了一聲,緩緩抬起臉,只見她半張臉被亂發遮住,濕漉漉的貼在臉上,依稀可見她模樣清秀可人,白皙的臉蛋上青一塊紫一塊,也不知是被人打的還是自己撞出來的。
她很瘦,渾身都在顫抖著,顯然是被嚇壞了。
見甄榛有意留人,兩個太監相視一看,一人上前一步,道:“娘娘若是無事,還請讓奴才將人帶走。”
甄榛移開目光,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才將視線轉向那兩個太監,“二位也辛苦了,不過我瞧著這丫頭很是機靈,極和眼緣,想將她留下來,不知可否?”
太監面露難色,“不瞞王妃娘娘,這婢子是聖上下旨,要給皇後娘娘殉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