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武的人慣於淺眠,絲毫動靜都能覺察出異常,天未亮時,燕懷沙醒過來,手一伸,便摸到甄榛的額頭,果然燙得駭人。
連忙差人去喚太醫,懷王府頓時忙亂一片。
這一折騰,便到了天亮。
自然,甄榛也不用去恪王府賀喜了,就算她想去,燕懷沙也不會同意。
天色微黑,府裡的奴婢已經將燈籠點上,甄榛獨自用過晚膳,在庭院前擺上一張長幾,邊上放著三四蒲團,金爐焚香,景鸞跪坐在旁挑弦撫琴,渺渺琴聲悠悠回響,院前的楓樹盡然紅霜,秋風過處,落葉紛飛。
甄榛和秀秀圍著長幾,品著茶,聽著琴,細數落葉,好不愜意。
“哦,王爺回來了。”
秀秀忽然喊了一聲,連忙起身相迎,甄榛回過頭,便看到燕懷沙從林蔭綠樹下大步走過來,他穿了一件天青色長袍,衣袂翩然,意態風流,彷彿一幅水墨畫。
甄榛怔了一下,隨即微微一笑,坐在蒲團上仰望著他。
“怎麼出來了?”
他上下左右看了個遍,見她穿得還算嚴實,臉色緩和下來。
“躺在屋裡有點悶,也不是什麼大病,現在已經好多了。”
燕懷沙伸手摸了下她的額頭,已經不在發熱,點點頭,目光隨意一掃,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今晚大半個燕京城都在湊熱鬧,你倒是清閑。”
甄榛給他沏了一杯茶,笑道:“那懷王為何回來得這麼早?”
燕懷沙淡淡道:“本王已經去過了,還留下作甚?”
甄榛啞然失笑,以前覺得他端肅方正,端起王爺的架子很有氣勢,實際上,他有時卻是任性妄為,偏偏還理直氣壯,叫人不敢去惹他。
“見到恪王了?”
甄榛想起那日六皇子穿昏服的樣子,真是俊美無匹,八皇子也生得俊,想來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不過她總覺得都比不上那日的他。
這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吧?
燕懷沙點頭,老八娶到丞相的長女,真真是意氣風發,但比起老六的涵養卻還差了些,至少他還不知隱藏鋒芒,不能完全喜怒不形於色——老八看起來吊兒郎當,但內有城府,且八面玲瓏。
“那見到恪王妃了麼?”
燕懷沙看著她,沒說話。
懷王去鬧人家的洞房……甄榛想象了一下,實在想不出來會是什麼樣的情景——估計會直接冷場了吧?
想著,忍不住有些想笑。
她這個問題委實問得很詭異。
他倒是老老實實回答了,“遠遠瞧見了,人太多,我就回來了。”
口氣淡淡的,就跟往日平鋪直敘一般。
甄榛心想,他是不知道甄容對他的心思吧?
甄容將這份情愫藏得很深,她從來都是理智的人,不可能的事不會任由發展。
他拉過她的手,握在掌心,是微涼的感覺。
似乎她的手一直暖不起來,夏日也是溫涼溫涼的,他想起了太醫說的話。
太醫說,甄榛是後天不足,小時候受到的傷害太多,雖然在年少時有聖手調理,但一個人的根基在沒打紮實的時候就損壞了,後天再怎麼補救也無法全然恢複。
太醫還有一句話,內積外患,年壽難永。
幸而甄榛現在的情況還算好,只要戒嗔戒怒,切勿思慮過甚,寬心調養著倒是不會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