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的鑾駕抵達甄府時,甄榛還在外面轉悠,她先讓車夫去了醫館治傷,接著找了一處青柳湖畔,直到夕陽西斜,人煙稀疏,胸中那股鬱氣逐漸散去,這才打道回府。
回到府裡,才知今日聖上竟然親臨,特地來探望抱病的丞相,雖然並未就留,但宣帝對丞相的寵信可見一斑——此事傳出去,不知又要撥動多少人的心思。
其中發生了一個意外,那邊是三小姐豢養的獵犬險些沖撞了宣帝,府裡一眾奴婢心驚膽戰,唯恐今日便是死期,卻沒想到三小姐聞訊趕來,誠惶誠恐的請罪後,宣帝非但沒有怪罪於她,反過來和藹親切的安慰她無需害怕,便揭過此事。
眾人紛紛以為三小姐誤打誤撞下合了宣帝眼緣,榮寵加身,不日便可超越二小姐,甄顏也頗是沾沾自喜,卻沒想到夫人賈氏聽聞此事,竟執意要懲戒三小姐,禁足面壁三個月,此期間就算是宮裡邀宴也不得參加。
此事一傳出,既有人大贊賈氏深明大義,明白事理,卻極少有人知曉,賈氏在得知宣帝不予追究時,那畏懼至極,驚怒至極的反應。
一切熱鬧紛紛擾擾,這一次,卻與甄榛沒有半點關系。
她回府後做的第一件事,是著人送一份謝禮去懷王府,以此感謝白夫人之前的解圍之恩。
謝禮送達懷王府的時候,正好遇上了夜歸王府的燕懷沙。
他還在營地的時候,就知道了陸清清的事——白日有幾個死屍護送一少年離京,因識得那些人是燕嗣宗手下,又知陸清清失蹤,知道那少年多半就是易容的陸清清,於是才任由那些人離去,並在暗中為他們遮掩蹤跡,這也是為什麼榮妃和陸將軍查不到蛛絲馬跡的原因。
聽說陸府的人在城門前攔住甄二小姐,他便知這次陸清清逃離,恐怕與她脫不了關系,而且還是是她找上燕嗣宗,暗中幫陸清清離開的。
他還知道,白氏見到了甄榛。
急急趕回府,他本來就是想去問白氏今日的事,沒想到會遇上甄榛派人送來謝禮,他看著那謝禮,只覺得心思亂成一團麻,有一點鬱悶,還有一點氣惱,是一種複雜難言的感覺。
“王爺。”
不知何時,白氏提著一盞燈籠,孤零零的站立在黑夜裡,晚風吹得她裙裾翻飛,燈火搖曳下,拉動她臉上的黑影,溫和的眉目落出難言的落寞。
“王爺為何來而不入?”
她輕聲問道,一陣濕涼的風拂過,嗆得她忍不住咳嗽起來。
燕懷沙皺起好看的劍眉,大步走過去,將身上的披風掛在白氏身上,“此處風大,先回屋去。”自過冬後,她的身子就越見不爽快,調理了二三月,卻遲遲不見好轉,整個人都消瘦不少。
想到這裡,他便想起了另一個倩影,聽韓奕說她天生體弱,常年都四肢發涼,彷彿沒有一絲活人氣息,冬天也不知是怎麼過的……
白氏微微一笑,卻見到他身後婢女所持的禮物,燕懷沙順著她的目光回望,沉默片刻,才緩緩道:“這是甄二小姐送來的謝禮。”
婢女聽他開口,便上前將甄二小姐吩咐的話一一道來,也不過是尋常的感激之言,不親近也不冷淡,反而越讓人覺得這一來一往過後,就此兩清,半點關系也沒有。
“今日,妾身在城門前遇見甄二小姐了。”
白氏低聲道,沉靜柔和的樣子,彷彿遭受再多的磨難,也依舊不會改變。
“甄二小姐真是個不同尋常的人兒,妾,從未見過那樣的人……”她不知該如此形容今日見到的少女,頓了頓,又繼續說道,“雖然甄二小姐的行事作為,妾不敢全然茍同,可是妾很喜歡她。”
她緩緩抬頭,對上燕懷沙的眼睛,眼波柔和似水,嘴角是寧靜的微笑,“王爺也喜歡甄二小姐吧?”她看著這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遮住眼中一閃而過的黯然,最終道出心中所想,“既然王爺也喜歡她,便去甄府求親吧……您也該有一位王妃了。”
他如何不想更近一步,再近一步?可是……她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