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已經夜深,甄府的大廳裡卻燈火通明,一家子人全都坐在廳裡,甄仲秋板著臉坐在主座之上,手邊一盞香茗早已冷卻,他的不言語也讓大廳裡的人不敢吱聲。賈氏坐在他的身邊,不時去瞅一瞅丈夫的臉色,眉目之間偶爾流露出一絲焦急,手裡拽著帕子不知在思量什麼。甄容坐在一旁,清麗的臉容上愁色淡淡,她看了看父母,卻終是暗暗嘆息,在她身邊的甄顏則有些怠倦,似是怨恨,又似是興奮。
整個大廳彌漫著沉鬱壓抑的氣氛,隨侍在旁的侍婢都小心翼翼的站著,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等了又等,甄顏終於有些坐不下去,“難道一晚上找不到她,我們就得等她一晚上不成?我累了,我要回去睡覺!”
她的話一說出來,賈氏臉色一變,連忙訓斥道:“顏兒,莫要亂說!你二姐出了意外,我們一定得找到她才安心啊。”
甄顏嘴一撇,“誰知道她是不是搞什麼鬼把戲,自己跑了……”
“顏兒!”眼見父親臉色沉下來,甄容連忙出聲止住她繼續說下去,她嗔了甄顏一眼,目中含著警告的意味,甄顏被她這一眼頓住,還要說的話梗在了咽喉裡,心裡卻在暗暗埋怨:都是那賤人,讓一家人等這麼久,害她都睡不了覺,最好死在外頭別回來了,免得再見了給家裡惹麻煩。
賈氏心疼女兒,又有些不放心,略略斟酌了一會兒,開口說道:“老爺,能去找的人全都派出去了,京城的地界兒這麼大,一時半會兒怕也找不著,你最近操勞頗多,朝上的事情還需你分心,別把身體累垮了才是,再怎麼說榛兒也是我的孩子,不如你先去歇一歇,我在這裡候著訊息?”
甄仲秋掀掀眼皮,目光淡淡掃向甄顏,哼了一聲,“就是你這麼慣著她!你看看都讓你慣成什麼樣子了?!目無尊長!不知輕重!”
甄顏一聽說的是自己,責怪的卻是自己的母親,不由氣上心頭,“父親!你心裡著急那人,也不能把氣撒在母親身上!要怪只能怪她自己招惹是非,讓人看不順眼!她除了是甄家的血脈,有哪裡是向著甄家的?難道母親還比不上這麼一個白眼狼?!”
“嘩啦——”平地一聲響,精美的茶碗碎了一地,將大廳裡的人都嚇了一跳。
賈氏心頭一驚,連忙撲過去要說好話,熟料甄仲秋一把拂開她,鐵青著臉,“來人!將三小姐請回去!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出來!”
甄顏被這盛怒駭到,目瞪口呆的望著自己的父親,觸及那兇光畢露的眼睛,心底不由打了個寒顫,可是她骨子的執拗也泛起來了,以前父親何曾這樣對待過自己?甄榛回來之後,一切就全變了,談起甄府的小姐,第一個想到的總是甄二小姐,哪裡還有什麼甄大小姐和甄三小姐的位置!
她一跺腳,就哭著往外跑去,賈氏忙不疊喊了侍婢和婆子跟了去,免得大晚上的,甄顏一沖動再出了事,叫她怎麼活?
大廳裡一陣忙亂,跟三小姐的連忙跟了去,被摔碎一地的茶碗也連忙打掃了,再手腳麻利的送上一杯熱茶。甄仲秋不耐的坐回主座上,冷眼看著眾人手忙腳亂的情景,按了按發脹的額角。
趁著甄顏跑出去時引起的混亂,賈氏借機走進後堂,孔嬤嬤得了她的眼色,也不動聲色跟了過去。
回退左右,賈氏沉著聲音問道:“事情怎麼樣?”
孔嬤嬤亦是壓低了嗓音,卻胸有成竹:“夫人放心,到了這會兒還沒信兒,準保是成了!”
賈氏沉默了一會兒,眉頭微皺:“我總覺得有些不安穩,沒想到這事連宮裡頭都驚動了,要是……”
“夫人莫急。”孔嬤嬤不敬的打斷賈氏的話,但是並沒有引起賈氏的不悅,反而給了賈氏安慰,見賈氏神色緊張的盯著自己,目中有著期盼之色,孔嬤嬤又趕緊接著說道:“那小蹄子近來深得皇後寵信,風頭無雙,這會兒出事免不得會驚動宮裡頭的,但是既然連宮裡頭都驚動了,到現在還沒有準信兒,那定然是事成了,不管怎麼查都不會查到夫人頭上的。”
“怪只怪她太招搖,擋了容兒和顏兒的路,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賈氏咬著牙,白皙的臉孔上劃過一絲狠色,竟是有些猙獰。
聽了孔嬤嬤一番安穩,賈氏鬆了口氣,低頭沉吟片刻,揮揮手,放寬了心回到大廳裡。
“老爺!老爺!”賈氏才回到大廳,還沒坐穩,外頭就急急忙忙的走進來一個人,賈氏定睛一看,不是馮家管是誰?當即心頭升起不好的預感。
馮管家喘著氣,走上前一拜,“老爺,二小姐回來了!”
彷如晴天霹靂,賈氏大驚,嗖的一下站起來,卻分明有些站不穩,怎麼可能?
下意識的望向孔嬤嬤,孔嬤嬤也是一臉震驚,顯然不相信這個訊息是真的。
這時一道銳利的目光打過來,賈氏心頭一凜,連忙收斂了神色,“榛兒回來了?”聲音顫抖著,聽起來彷彿是因為聽到喜訊太過於高興了,然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實在無法相信這個訊息。
賈氏很快就鎮定下來,心裡冷冷一笑,回來了又如何?要看她是如何回來的?指不定活著回來會讓她生不如死!
甄仲秋和甄容聞言,都不由站起來,甄容又重複賈氏的話,問馮管家:“榛兒真的回來了?”
馮管家果斷點頭道:“二小姐真的回來了。”他看著甄仲秋,神色沉凝,“跟二小姐一起回來的,還有韓少卿和懷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