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兩人相視一看,會意的點了點頭,趁著濃煙彌漫,縱身從窗戶跳下。
他們迅速閃進一個交錯的牆角裡,這裡並無可燃燒的東西,大火暫時燒不到,且位置隱蔽,不易被發現,短時間內可以確保安全,待尋得機會再逃往安全的地方。
附近的慘叫聲不絕於耳,一牆之隔,生死兩重天。青衫少年聽得有些難受,下意識的拽緊了身旁之人的衣袖。
白衣公子安慰的輕拍他的手,神情卻有些麻木,這世間從來都是弱肉強食,弱者的命如同草芥,大難不死未必有後福,然而死了也就死了。
就好像幾年前的他一樣。
片刻的失神過後,他猛然發覺頭頂上方有一股壓迫感,抬頭一看,映出火光的眼瞳漸漸變大。
一個高大的黑衣男子端立在客棧屋頂,寬大的衣袍隨風飛舞,在漫天火光中形成張揚不羈的剪影,安然不動的身影散發出淩厲的氣息,彷彿連火舌也為之退縮。他手裡挽著一把長弓,一箭射出,遠處的黑暗裡便響起一聲慘叫,而那慘叫傳來的地方,分明是暗箭射來的方向!
隨著他的出現,所有的利箭都沖他飛射而去!恨不得要在瞬間置他於死地!
在密集的箭雨中,他的動作依舊從容不迫,搭箭,彎弓,射箭。每射一箭,無一虛發!他的一舉一動都散發著王者氣息,彷彿翻雲覆雨只在傾手之間,這個戰場只能由他一個人來主宰!
白衣公子仰望著,心底生出一種敬畏,他從來不知道,殺人竟可以如此賞心悅目。
與鬍子男隨行的另外三人也加入到對陣當中,他們雖然比不上鬍子男的剛猛霸道,但無疑都是百步穿楊的絕頂高手。隨著他們的出現,射來的暗箭越來越少,最後一聲慘叫過後,四周終於平靜下來。
大火已經吞噬整棟客棧,鬍子男在最後一刻放下長弓,飛身而下,烏黑的長發迎風飛揚,牆角裡,他怔怔看著,只覺得豔麗的火光在這一刻化作了背景,所有的驚豔都不及那一個模糊的背影。
他失了會兒神,突然輕聲一笑,漆黑的眸子裡似笑非笑。
有意思,真有意思。
二人找到張伯,才知他們的馬已經被亂箭射死,馬車亦被射成刺蝟,用倒是還能用,只是樣子並不好看。
此地前往下一個城鎮並不近,如果沒有馬車,耽誤行程倒還沒什麼,可是要靠兩條腿走過去,委實太累人了。
這時一聲馬鳴,卻是那鬍子男來牽他的馬。
這本來與他們三人無關,但是鬍子男騎著馬,慢吞吞的走過三人跟前的時候,還有意瞥了他們一眼,而後像是什麼也沒看見的擦肩而過,其後的三人也都變作瞎子,一人一馬漫步而過。
便是這種倨傲的態度,讓他不爽起來——
這一場無妄之災是這個人帶來的,他們的馬便是因為這個人而死的!他不出手相助也就算了,怎麼還能如此傲慢?
“閣下且慢。”他上前兩步,攔住鬍子男。
鬍子男拉住馬韁,居高臨下的望著馬下之人,一言不發的等著他繼續開口。
見到這樣的態度,白衣公子眯起眼睛,倏爾笑得和藹可親,“我們的馬死了,閣下可否借我們一匹馬?”
鬍子男看了一眼那倒地的馬駒,目光在那刺蝟般的馬車上停留了片刻,而後轉回來,冷冷開口:“借你,你如何還?”
這倨傲的語氣,這敷衍的態度,分明只是搪塞的藉口,半點謙讓的意思也沒有。
白衣公子臉上卻半點不惱,端著一副好性子又笑眯眯的說道:“那不如閣下賣一匹馬給我們?”
鬍子男聽到這話,對身旁的人使了個眼色,其中一個年長的人立即心領神會,手一揚,一包黑色的東西就落到他的手上。
開啟一看,竟是一包銀子!
他的臉色終於變得不大好看,難不成這人以為他是在惡意敲詐?!
“這些銀子,買一匹好馬已經綽綽有餘。”那給他銀子的人溫溫和和的說,可這種話用再溫和的語氣,聽起來都無比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