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出你是王後的命。”
詠葭猛的一怔,似乎朦朦朧朧的摸清了她深夜召見,又說了好些“貼己話”的用意,雖然感覺荒唐的不可能,但是……
“陛下,您直話直說吧,詠葭洗耳恭聽。”
貝嵐拍拍她的手背,笑眯眯道:“聰明孩子,瞞不過你,也沒想瞞你,招你做郡王妃,你可願意?”
詠葭錯愕不已,才覺荒唐卻馬上成真,她半晌不能言語,貝嵐彷彿早料到她的反應,不疾不徐道:“起初強要下你確實只為了權宜之計,但自打收你做義女,漸漸的將你當成了自己人,我清楚你的心思,說實話那人文韜武略樣樣出類拔萃,雖一時落魄也無法埋沒,總有一天東山再起,雄霸一方,試問哪個女人不愛英雄?你跟他一路出生入死,感激更勝感情,也註定坎坷。”
貝嵐一言切中要害,正是詠葭數日愁思糾結之所在,但盡管如此她也不能……“我一向視墨大人為兄弟,從未有過兒女之情。”
貝嵐沒什麼大不了的說:“那又有何關系,世上多的夫妻成親前素未謀面,照樣白頭偕老共度一生。”
“陛下恕罪,郡王妃……詠葭不敢高攀。”詠葭不再多做解釋,一口回絕。
貝嵐眯細眼眸睨她,過了一會兒說:“那好,成全不了淵兒,我成全你罷了,趁宥連策借兵之際,我將你許給他,想他不會拒絕。”
詠葭聞言撲通下跪,腦門磕地,“懇請陛下三思,斷不可如此。”
“怎麼的了?你不一心繫著他麼?嫁給他豈不正合你意?”這下換貝嵐不解了,一連三問。
“這是乘人之危,詠葭還不至於狼狽至此。”這般逼迫宥連策當然會點頭答應,然而她的尊嚴何存?到頭來他們之間僅餘的感激亦消弭殆盡,她擔不起他的排斥與冷漠,她不要!
貝嵐大怒,“放肆!我好心好意想幫你完成心願,你竟說成‘乘人之危’?”
詠葭吃了襯託鐵了心,“請陛下降罪,詠葭甘願受罰,但婚配之事請陛下別再操心了。”
“瘋子,你真真的風魔了心!”貝嵐恨鐵不成鋼,抬腳使勁兒踩她的肩膀洩憤。
詠葭咬牙忍著肩膀上的疼痛,嘴裡說道:“陛下,強扭的瓜不甜,詠葭寧可孤獨一生,也不要強迫來的姻緣。”
好耳熟的話……貝嵐倏然頓住,曾幾何時,尚在人世的父王因憂心她的婚事,故而試探翁科查,供他兩個選擇,一入朝拜相一招為駙馬卻不許過問政事,翁科查一臉刷白囁嚅需考慮幾日再做答複,躲在帷幔後的她聽了,出來對父王說的正是這番一模一樣的話。
貝嵐脫力的往後一倒,兩眼空洞的盯著地上的女孩兒,良久,她道:“你走吧。”
詠葭深深叩了三個頭,起身默默退了出去,與此同時側門開啟,墨淵灰敗著臉緩緩走來,“陛下,淵兒也告退了。”
“死心了沒?”歲月沉浮近三十載,同樣的情節上演,得到的結果雖不同卻一樣叫人心碎。
墨淵不看她,低垂的眉目似有水光氤氳,“明日點兵東徵,我願親掌帥印。”
扶著額頭的貝嵐霎時抬頭,“胡鬧!國之初定,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你怎可同往東徵?”
墨淵言簡意賅:“一具軀殼留在陛□邊何用?”
貝嵐張嘴卻說不出話,墨淵又道:“至少讓我看她平安,這樣我便也死心了。”
“你……”
“最後的心願了。”墨淵抬起臉,濕潤的雙目黑白分明,將平板的五官託得異常清朗。
貝嵐長長的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把頭又埋到掌中,“滾……”
翌日,正殿之前大點兵。貝嵐本來只想意思意思點兵兩萬,卻因墨淵主動請纓,不得已追加三萬一共五萬人馬,打出征討謀逆餘孽的旗號,浩浩蕩蕩開拔往東進發。
回首遙望越變越小的貝嵐城,詠葭似是還能看見立在城頭上的貝嵐女王,此前她下旨封她為安平女爵,繼她長公主時一切封疆食祿,換句話說,她雖無公主之名亦有了公主之實。
當她推託,貝嵐只說了一句:“不管今後你為誰之後,都得有足以匹配的身家背景。”
詠葭終於淚灑當場,若不是啟程的號角業已吹響,只怕她一直長跪不起,貝嵐的恩情形同再造,窮極一生也報償不完。
“呶,拿去。”一方白帕子遞至鼻端,宥連策馭馬齊頭並騎在側,卻面朝前方。
詠葭一把接過帕子,按住紅腫的眼,陣前哭鼻子,真是丟臉,幸好沒引起旁人側目。
宥連策扯扯嘴角,聲音不高不低的嘟囔:“原來你也有痛哭流涕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