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咖夏城。
霞光滿天,漁歌唱晚的黃昏,靠海的偏僻小漁村家家戶戶炊煙嫋嫋,忽而村頭的銅鐘被敲響,沉悶低迴的鐘聲將原本安逸的氣氛瞬間打破。
不多時暮色下狂奔而來兩條人影,一男一女神情相當急切慌張,即使臉色發白仍沒命的跑,漸漸女人跟不上男人,她捂著胸口喘,氣弱的喊了聲前面的男人:“阿勳……”
名叫阿勳的男人壓根沒聽見,一徑頭也不回的往圍牆那邊沖,女人咬緊唇,一腳高一腳低顛簸著盡力追。她不怪他不管自己,因為她理解他為何如此,那喪鐘響起代表王族中有人出了事,也代表他其中的一個家人出了事。
跑到圍牆下時抬頭看到阿勳正站在上面跟敲鐘的人說話,她提起裙擺就往樓梯上爬,這座用大石頭壘起來的圍牆過去是為了抵禦海盜修建,自從宥連策領兵大舉清剿海盜之後,這裡成了村民晾曬漁網和魚幹的地方,被潮濕的海風一吹到處散發著黏膩的魚腥味。
疾步走到他身邊,敲鐘人早已走開,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劈頭便問:“誰出事了?”
阿勳回頭呆滯的望著她,半天沒出聲,她驚慌的搖頭,不會是他,不會是他……就當她的淚珠幾欲逼出眼眶,阿勳才說道:“沒錯,是大哥。”
女人疾呼:“我不信!”
“他在摩羅撒被一夥強盜襲擊,到現在已經失蹤超過一個月了。”
根據澤彼的律法,王連續失蹤七七四十九日便視作自願遜位,倘若遜位的王無子嗣可繼大統,將由王族長老和大祭司舉薦賢明,因王位不宜空懸過久,通常半年內必立新君,登基攝政。
“他們就是不想放過我們,是不是?”兩行熱淚終於滾下面頰,女人腳一軟跪坐在地。
“如景!”阿勳急忙拉起她,擁在懷中。
如景無意識的攥緊他的衣領,反複低喃:“我們逃不掉了,我們逃不掉的,我們怎麼天真的以為可以逃掉?”
阿勳想著生死不明的大哥,內心無比悵然卻還得出聲安慰她:“如景,別難過,總能想出辦法的。”
沒錯,辦法總是有的,當初也一樣被逼上絕路,眼看兄弟倆就要自相殘殺,她急中生智跳崖求死,才得以和阿勳隱姓埋名遠離獨島,遠離王位紛爭,可惜有人卻不肯罷手,處心積慮迫使阿勳不得不重新回歸,這次甚至痛下殺手,弒君篡位。
“是不是我們做得太絕,所以害了大哥?”如景自責的問。
“……”阿勳頓時失言,因為她說出了他的想法,如果他們沒有借死遁世,斬斷一切關聯,或者“那個人”未必走上極端,致宥連策於死地。
“阿勳,我們去摩羅撒吧。”
他震驚,“你說什麼?”去摩羅撒等同自投羅網,她糊塗了麼?
如景抹抹眼淚,祈求的看著他,“我們去找大哥。”
“這……”
“不要猶豫了阿勳,事已至此我們還能獨善其身麼?趁現在大局未定,趕在‘他們’前面找到大哥,否則結局將不可逆轉。”
阿勳明白戰局已開,無論他躲到何處亦是白費,而且可能危害到更多無辜的人!雖萬般不甘卻不得不為之,也許這就是他的命吧。
“好,我們去摩羅撒。”
打定主意,兩人風塵僕僕一路南下,等船一靠上摩羅撒的土地,阿勳和如景片刻不停僱了馬車直奔山谷。
車外視野裡全是一片片浩瀚的綠色麥田,一些農夫分散其間為耕種的莊稼辛勤的勞作著,如景不禁有感而發:“不知道之前大哥看到這番生機勃勃,充滿希望的景象是什麼樣的心情?”
阿勳悠悠的說:“他一定沒想到轉眼絕望取代了希望,黑暗取代了光明。”
如景溫柔的把頭靠到他肩上,“阿勳,挫折只是一時的,依大哥的性格,不管遭遇多麼兇險惡劣的事情也打不垮他,我想他肯定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安全的藏了起來,摩拳擦掌準備予以反擊。”
“是嗎?”阿勳黯然的低下頭,大哥摩拳擦掌之後,承受一切反擊的還是他們的至親家人,過去那些老臣們顧忌得對,他是多餘的,是一個“隱患”,沒有他則社稷安。
“不許你胡思亂想。”知他甚深的她豈會感受不到他的沮喪,趕緊抓住他的手,“沒有你,我活著再無意義。”
“如景。”他攬過她,此生有幸能一知己,於願足矣。
馬車進入一段較為顛簸的路段後突然停了下來,車夫撩起布簾探頭進來說:“前面有官兵,他們說這條路不讓通行。”
阿勳和如景對視一眼,如景說:“我們下去看看。”
進入山谷處駐紮了一隊兵馬,封住了前後的通路,整個山谷看起來既陰森又蕭瑟,山風吹來讓人感到悽悽冷冷的,彷彿死去人們的魂魄仍然留在這裡久久不肯散去。
兩個士兵攔下他們,“這裡不能走了,你們繞道吧。”
阿勳眺望著前方顯得心事重重,如景問:“軍爺,誰是你們掌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