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重傷初愈,宥連策頗費了一番力氣走下山,當終於看見山腳下停著的一輛頂級豪華四乘大馬車,他再次深深感受到“嬴庭”不是一般的奢侈,凡事都喜歡大手筆,毫不吝嗇的大肆揮霍,如此囂張做派莫怪到處盛傳他有王室背景。
小廝先他一步走到車前掀起簾子,對他說:“老爺,請上車。”
宥連策搭著他的肩上了車,視野所及那寬闊的車廂以及考究的裝潢,每一樣比起自己為王時使用的駕輦均毫不遜色,然而沒多給他贊嘆的時間又一個奇景讓他差點岔了氣。
車內半臥著一個北錫裝束的女人,與澤彼女裝簡潔流暢大相徑庭的是北錫女裝複雜且意在彼此襯託,窄小的上衣與蓬起的裙幅充分突顯出纖細的腰身,胸圍更為挺拔。
宥連策不是沒見過穿著上可謂作風大膽的北錫女人,但真正讓他目光瞬間呆滯的是眼前這個女人竟然是詠葭!
其實他一直知道她是美麗的,不過她似乎並不以為意,終日以男裝示人,而現下包裹在層層綺麗紫色綢緞中的她美得讓所有男人不由自主的忘記了呼吸,那些精緻刺繡和璀璨寶石沒有佔去她任何光彩,反而將她深藏在內的性感與風華一一展露無遺。
就在宥連策生平第一次為個女子心口怦然之際,驀的響起一陣金石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叮當聲,接著是一道熟悉的嗓音:“老爺,麻煩您進來坐好可以嗎?天色不早了,別耽誤了行程。”
宥連策佯咳著別開眼睛,低下頭坐到車裡,詠葭隨即吩咐:“出發。”
馬車應聲而動,搖晃著上了路。
寬大車廂裡墊著軟塌,上面散落著幾個靠枕,中間擺放著一張雕工精湛的圓型矮桌,幾碟色香味俱全的小吃非常引人垂涎,側靠在繡有瑰麗圖案枕頭上的詠葭彷彿很疲累,半眯著眼睛懶洋洋的哼道:“詠葭是城主大人獻給老爺的禮物,往後還懇請老爺好好珍惜、愛護。”
宥連策一邊仔細琢磨她話裡的意思,一邊將視線落到她擱在膝上的那雙芊芊素手上,青蔥玉指骨節秀麗分明,未染丹寇的甲粉紅嬌嫩,可又有誰相信如此漂亮的手曾經沾染過多少人的鮮血?世上最美的花總是帶著劇毒,美麗有時候代表的是危險,是萬劫不複……
等他從冥想中回神,驟然發現不知何時詠葭正一瞬不瞬的盯著他,跟著魔魅一笑,精心修飾過的雙眸閃過一絲嘲諷與淡漠,然後她取了一塊小點心放到嘴裡,行動間叮當聲又起,原來她腕上掛了數串瑪瑙翡翠鏈子,隨她動作碰撞出動聽的聲音,亦是相當昂貴的聲音。
宥連策果斷從令人浮躁的假想蠱惑中抽離,定下心來閉目假寐。彌漫在鼻端的是他感覺非常陌生的脂粉氣息,而一個貨真價實的殺手正隱藏在刻意堆砌出來的榮華富貴之中,他則必須從此遺忘掉記憶中那些曾經用自己的生命去維護的所有正義光明的美好,依附於一個擁有黑暗勢力的神秘組織,心安理得的接受用血腥暴力交換來的平靜、安全,說起來他更加無恥,如同一條惡心的食腐的蛆蟲茍且偷生。
“我的老爺,別在心裡自我憎惡,天底下本來就是弱肉強食,爾虞我詐的,今天也許我們以卑劣的手段取代了別人,說不定哪天我們也會遭到同樣的下場。”詠葭無情無緒的說。
宥連策眼皮微一顫動,有點意外被她洞察到自己的心思,原來她並非只知道殺人害命,泯滅了人性,還剩餘些許自知之明,可既然都清楚……
“為什麼做殺手?”
詠葭嗤笑道:“敢問老爺您想聽到什麼答案?一個孤兒無依無靠的悽涼身世,或者是一個善惡到頭終有報的殺手的自白?”
宥連策嘆了口氣,睜開眼睛看她,“用不著話裡帶刺,不想說就別說。”
叮當聲響中詠葭托起香腮,歪著頭與之對視,“等您奪回大權,整個澤彼又回到手裡的時候,我們自然消失不見,老死不相往來,這段對尊貴的您來說算是屈辱的日子也會灰飛湮滅,所以大家都省點力氣別互相打探了,專心應付接下來即將面對的危險吧。”
他清楚她說得對,一旦他走到能夠擺脫他們這群冷血殺手的那天,他會跟割掉一塊毒瘤一樣絕不客氣的將他們剔除,可是模糊迷濛的意識裡淺淺淡淡的藏著一絲不捨……
良久,一路暢通無阻卻也顛簸著的馬車外逐漸傳來了嘈雜的人聲、腳步聲,進入繁華市井後的擁擠讓車速緩慢了下來,兩人拋開閑散,警覺的正襟危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