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個人影匆匆步出建於山巔的內廷大院,上了等候在外的黑色大馬車,車夫在車門關上的剎那就揚鞭催馬上路,一刻都不耽誤,車內的人隱沒在黑暗裡,連灑入車內的月光也只能稍稍勾勒出一些細微模糊的輪廓,陰霾的氣氛如同結冰的水面,危險就在平靜下流動,稍有行差踏錯將永遠無法挽回。
車輪滾動摩擦地面的聲音規律的傳來,由慢至快駛出了巨石砌成的巍峨宮城,漸漸越行越遠。冷峭的寒風無情橫掃而過,車頭懸掛的馬燈忽明忽暗照亮了森林邊陲影影綽綽的山路,馬車一徑靜謐且壓抑的顛簸著,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在一座莊園前勒馬停下。
車內人下了馬車,剛踏上兩級臺階,緊闔的大門立刻開啟,從門裡照射出的一束橘色燈光映出剛好行至門前的人,華貴的紫貂毛皮帽子下一張蒼白無色臉卻驚人的俊美。
立於側邊的老僕躬身頷首:“主人。”
被稱為“主人”的白麵男子一言不發,帶著一身寒意跨進門檻,徑自往深處走去,老僕見狀回頭遞給身後候著聽事的小廝一記眼色,小廝馬上伶俐的朝另一頭快速奔行,繞過曲折的迴廊來到一個小院落,沖某一黑暗處小小聲喚道:“詠葭姐姐。”
早在小廝進入院落前詠葭便已聽見動靜,此時與夜色融入一體的她從容現身,小廝看著她又道:“主人在書房。”
“知道了,有勞。”表達過謝意,詠葭步履輕盈的踏上回廊。
少頃來到半掩的書房門前,下意識扯扯短襖下擺,然後低道:“主人。”
“進來。”
詠葭依令輕推門扉,悄無聲息走進去,低垂的視線剛一接觸到桌案邊緣便止步,躬身行禮,“主人。”
“不必多禮,坐。”
“不敢。”
“坐吧。”不容拒絕的語氣,同時傳來翻書聲。
詠葭只得盤腿坐下,眼角餘光瞄見前方那人正舒服的歪在虎皮軟墊上,手裡拿著本書冊就著跳動的燭火認真閱讀。
這就是她的主人,遲瑰。蒼岌國數一數二的美男子。其實蒼岌的男男女女皆以樣貌絕美而天下聞名,生於斯長於斯的她對於“美麗”二字已是麻木,但每次看到遲瑰仍不由得驚豔。
當然,並非因為他俊美無儔的外表,而是因為他駐顏有術,十二年前初見什麼模樣,十二年後絲毫未有改變,彷彿歲月在他身上是禁止的,滄桑幾乎全留給了旁人,比如她。
過了一盞茶的工夫,遲瑰終於放下書冊,抬眼打量正襟危坐的詠葭,“你的傷好點了沒?”
“回主人話,已無大礙。”詠葭趕忙正色,目不斜視的盯著地上他的影子。
遲瑰點點頭,“急著叫你下山,想必你也清楚所為何事吧?”
“是。”眼下除了“那件事”能給主人造成困擾外,不做他想。
遲瑰幾不可察的勾出一抹諷笑,“按規矩,你和詠芫不該一起完成同個任務,甚至詠芫都不該離開蒼岌,說什麼規矩不規矩,規矩早被破壞了。”
哥哥詠芫是秘醫,祖宗立下規矩,秘醫者一律不可擅離蒼岌,一是秘醫通常醫術卓絕,人數稀缺而珍貴;二是秘醫掌握多種不容外傳的秘藥配方。
詠葭不答話,遲瑰接著說:“雖然蒼岌只是蕞爾小國且國力衰微,但畢竟一國公主客死異鄉,事關國體,王室震怒……詠葭。”
“屬下在。”詠葭起身單膝跪地。
遲瑰摸出一塊玄鐵令牌,鄭重道:“這事兒交給你了。”
詠葭脆聲道:“屬下領命。”
……
澤彼國,摩羅撒。
時值正午,猛烈的陽光下,一個大概十四五歲的侍女攙扶著一身飄逸白裙的女子從神廟裡出來,緩緩往街口走去,不多時登上守候在那兒的一頂軟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