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本來就話多的這夥人更加開啟了話匣子,天南海北的神侃。
方工漲紅著臉說:“今年走了不少好兄弟,剩下咱們這些人還能聚在一起很不容易。”
東金硬著舌頭說:“咱們這個行業,發展好的時候就調控,然後公司就裁員,發展不好的時候就救市,公司就又要招人,反反複複,無窮盡矣。”
小葉沒有喝酒,清醒地說:“現在是‘金九銀十’,是地産銷售的好時段,最近形勢轉暖,尤其是長三角那邊,新聞說搶房搶得很厲害,我看了很多假離婚買房的新聞,太誇張了。”
阿玲慢悠悠地說:“不少假離婚的都弄假成真了,好搞笑,我們鄉下人沒有你們城裡人這麼多壞心思。”
我喝了不少,略有醉意,一聽假離婚買房,心頭火起,恨恨地說:“那他媽就是活該!離婚這詞一輩子都不應該說,是啥好詞呀?我是那麼不想離的,但被逼上了法庭,離婚也就是時間問題,現在只不過在拖延而已……”
東金打斷我:“不說那些煩心事,大家喝酒。”
我抬手幹了一杯,又接回話題:“不想離的被迫離,那些人居然為了買房搞假離婚,他媽的多不吉利呀!現在這人都什麼價值觀!”
方工拍拍我肩膀:“好啦好啦,不要激動。這買房啊,有名額就買,沒有名額就不買,再升值吧,也不是這個買法,有點亂,有點亂。”
小葉用她一貫羨慕的眼神看了看蘇靜說:“靠房産升值增加財富的都是咱們這些屌絲,誰能比得過靜姐的老公能掙錢啊,人家不需要炒房,一個專案做下來就有幾套房了。”
夏冰舉杯就幹,酒品不錯,但看樣子酒量不行,已經開始傻笑了:“靜姐的命真好,我這種單身狗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遇到這麼好的老公。”
阿玲補充道:“靜姐的老公是專案經理,只要完成公司下達的成本指標,剩下的利潤就是專案部成員自己分了,一個工程下來隨便幾百萬,還炒什麼房,好麻煩。”
我微醺地說:“那是,咱靜姐的大奔就是上兩個月老公送的,我坐過一次,超豪華!”
大家的目光都朝靜姐看過去,只見靜姐面沉似水,毫無得意之色,擱在平時,她是十分享受這種吹捧的,她的為人大家都是很認可的,就是偶爾喜歡不經意間露露富,顯擺顯擺能掙錢的老公和自己的富太生活,讓大家多羨慕羨慕。
現在靜姐的表情嚴重不對頭,她一言不發,面部變得凝重,手臂發顫地拿起酒杯,猛地倒向口中,由於動作幅度太大,灑到衣服和手上不少,大家看著不對勁,她身邊的阿玲趕快去扶她的手,說:“靜姐,你幹嘛?慢一點啦。”又去拿紙巾給她。
靜姐任憑阿玲扶她的手,手一鬆,酒杯“哐當當”地滾在桌子上,她大口喘起了粗氣,越來越劇烈,只見她眼淚奪眶而出,“哇——”地一聲,痛哭起來,哭聲一聲高過一聲。
我們大家都停止了正在擼的串,正在啃的蝦,正在喝的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都僵在椅子上。
還是阿玲說:“靜姐,你這是怎麼啦?”
小葉起身快步走過去,搖著靜姐的肩,茫然地問:“靜姐靜姐,發生什麼事了?”
我朝東金看看,意思是你知道什麼情況嗎?東金嘴裡露出半個蝦頭,搖了搖頭。
靜姐用手肘撐著桌子,將頭埋在臂彎裡,身體不停地抖動著,哭聲漸漸變弱了。
這時,紮啤城的女老闆走過來問我:“是不是吃到蟑螂了?”
我擺擺手,說:“沒事沒事,沒蟑螂。”
我探起身提高了點聲音說:“靜姐,靜姐,咋的了?有事就和大家說說,老闆娘以為我們吃出蟑螂了,怕我們報警。”
我故意逗一逗,緩和一下氣氛。
靜姐破涕為笑,被我逗得笑出了聲,但是又立刻變回到沉重的表情,眼睛直直地,邊用紙巾擦眼淚邊平複著氣息,說:“我老公和我假離婚,現在不跟我複婚了。”說完,她又哭出了聲。
“啊——”“不是吧?”“怎麼可能啊?”“是真的嗎?”
大家這時才明白蘇靜為什麼突然痛哭,原來是我們聊天的話題正戳中了她的痛處。
我很難相信這是真的,這種新聞裡的事,怎麼會發生在自己的身邊呢?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大哭了一場,靜姐心中的壓力可能也釋放了許多,我現在能理解她的這種感覺,也體會過痛哭之後那種淋漓輕松的暢快。
靜姐長吐了一口氣,看到杯子已經空了,拿起酒杯說:“阿玲,給我倒一杯酒。”
阿玲小心地問:“靜姐,要麼別喝了?”
靜姐說:“沒事,我想喝。”
我說:“阿玲,倒吧,沒事,靜姐沒多。”
阿玲倒了半杯多一點的紮啤,遞給靜姐,靜姐一口喝幹,說:“這事我真的是說不出口,但是你們幾個也太壞了,一直揪著這個話題聊個不停,最後還扯到我身上,我確實再也忍不住了。”
聽靜姐這麼說,這跟我當時向他們幾個攤牌時如出一轍,這幾個家夥好像知道別人心事似的,一說一個準,讓別人全都不打自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