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氣帶著悶熱,幸而間或有涼風習習吹進庭院,一邊喝著金銀花茶,一邊看著滿眼翠綠,感覺暑氣沒有那麼重了。
天勤帝像是正在享受眼下的悠閑,貞恩自是不敢開口擾了他的清靜與好興致。更何況,她深深覺得,自己皇帝夫婿的突然到來,並不是什麼好事。
果不其然,閉目好一會後,開口談的就是:“方才,朕再度接見了梁妃的父母,連同梁妃一道。”
聽到這裡,貞恩大概知道那兩人會對皇上說什麼,上個月找到皇上那邊要求別讓她養育成珉未果,自然是不會死心的。
反正只要二皇子還在她這兒,梁妃斷不會對她善罷甘休,即使她對梁妃釋出善意,願意讓她每日過來妍夏宮見兒子,也還是被她不領情的冷嘲熱諷了一番。
“成焱與成珉住到你這兒,也有一段時日了。這兩個孩子正是貪玩年紀,心性未定,可有累到你?”天勤帝接著問。
“不會,如同皇上所見,臣妾大多時候還是縱著他們玩鬧,並不要求他們鎮日坐在房裡念書。”
“朕亦認為學習的起步至關重要,若是讓小孩子在啟蒙階段就對學問感到恐懼,以後怕再也無法體會到學習的樂趣了。”
“陛下說得對極了。”聲音平淡,不帶情緒。
天勤帝很興味的打量著貞恩的表情,對她臉上淡淡的戒備感到有趣,漫不經心的說道:“聽梁妃說,你將成珉教得很好,短短一個月,就讓成珉能輕易背誦《中庸》、《詩經七月》,如今還趕著他背《大學》……都是些好文章。愛妃如此用心,連生母都自愧不如,特地向朕感謝你對成珉的悉心教導。”皇帝像是很欣慰的口氣。
“梁妃客氣了。此乃二皇子天資聰穎,有記事背誦的長才,並非臣妾之功。”貞恩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一股直往上冒的火氣後,才開口應道。
“唉,小小總是如此客氣。你認真授業於成珉,朕心甚慰,總想著賞你什麼,讓你開心一下,可你這樣不居功,教朕如何行事?”
貞恩則不敢認為皇帝真的是在欣慰。就像她也知道,想著法子要讓皇帝收回成命的人,怎麼可能轉個臉,就滿嘴說她好話!
若不是梁妃在說反話,就是皇上將聽到的言論,以春秋筆法加以大大修飾了一番。而不管是哪一種,都讓她本就緊繃的神經更加緊張起來。
眼下的重點是——這些文章明明就是梁妃自己讓他背的,跟自己毫無關系。若不是梁妃到陛下那裡炫耀自己教得有多好,陛下又怎會知道成珉會些什麼?最多最多也就是剛剛他聽到的,成珉背的那段《中庸》。
貞恩承認自己有些生氣。雖然一直知道將面對著什麼,但真的遇到了,仍免不了有些氣憤。自己要做的事,不僅被別人指手畫腳不算,還被人揹後比較,以顯示對方的高明,道理上也著實說不過去。
就在她心念電轉間,皇帝等不到她的應答,執起她的小手,隨意地把玩著:“小小啊,你這般盡心盡力教導皇兒,朕真的很歡喜。你說吧,想要什麼賞賜,朕都許你。”
都許!?
她身子微震,不敢相信皇帝竟會給她這樣的賞賜!這不是身為帝王該輕言說出的話。 太離譜了!陛下為什麼如此輕率就說出這樣的話來!?
需知君無戲言,皇帝說出的話便是聖旨,便是金科玉律,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造成嚴重後果,所以君王必須謹言慎行,這般毫無條件限制的允許給別人賞賜,簡直簡直就是在引人犯罪!
何況,她並不是真正立功,皇帝也不是真心在誇她——與其說誇她,不如說是在試探她什麼。在這樣的情況下,卻要給她沒有限制的賞賜,這真是真是!
這個男人,到底想要她怎樣?貞恩覺得口裡泛苦:“迴避下,這賞太重,臣妾無功不受祿,萬萬生受不起——”
“什麼叫無功無不受祿?朕才說了你的功,你卻即刻回應無功不受祿。怎麼?朕的言詞在你聽來毫無可信度,亦可隨意反駁的嗎?” 質問的聲音帶著些許冷意。
她趕忙跪下:“請陛下恕罪,臣妾不敢!”
“朕可看不出來你哪裡不敢。”
“臣妾無狀,請皇上原諒。”重重地一叩首。
她伏低的姿態終於讓皇帝的面子與心理上都得到安撫:“有功就得賞,有過則須罰。朕向來做到賞罰分明,你對皇子教育成果卓著,朕想賞你,有何不可?”
“陛下,請原諒臣妾的不識好歹。臣妾……”
天勤帝將她扶起:“好了,起來吧,衣服都沾塵了。”隨手掠了掠她的裙襬,然後牽著她手往庭院外走去:“別害怕。你要更有自信一些。老是畏怯不前,讓朕日後怎麼安心將整個後宮交給你管理。”
“陛下!”天,不要再嚇她了!獨掌後宮是皇後專有的權利,不是一宮之主可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