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覺得我們周家所有人都對不起你,你不想回去見到我們,不願意承認我們是你的親人,是你的家人。可我們已經在努力地想要對你好了,我這些個月來,天天往你這裡跑,天天往你這裡送東西,還有明覺他爹,雖然嘴上沒有說什麼,但那日隨我去廟裡,想到第一個要祈福的,便是你和肚子裡的孩子。我們為了什麼?為的不就是想要年節可以同兒子待在一塊兒,同孫子待在一塊兒嗎?”
“如今,你知道外頭議論你同明覺搬離家住的聲音有多難聽,可不論我聽到了什麼,我都不曾再多舌過一句,甚至每一次我都為你申辯,說你和明覺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瑜珠,就算我求你,得饒人處且饒人,就全了一次我這個做母親的心吧。”
全了一次她這個做母親的心,可又有誰全一次她只想同最親近的人一道過年節的心呢?
瑜珠不答話,只看向周渡。
周渡冷厲的眉鋒微蹙,似乎也是被母親的話所框住。
已經三年沒有跟自己的兩個兒子過過年節,溫氏身為母親,如今只想要一個團圓的年,似乎也沒有錯。
可他又實在不想瑜珠委屈自己。
終於,他與溫氏道:“母親回去吧,明日我會早些回到家中,與父親一道去為先祖拜年。”
溫氏不想,自己哭紅了眼,竟就換來兒子這樣鐵石心腸的一句話。
“明覺……”她通紅著眼,顯然不願意接受這個答案。
可週渡已經開始示意身邊的幾個嬤嬤將她請走。
“我不走!”溫氏又倔強地落著淚道。
“母親若想明日我還回家祭祖,會去舅父家走動,便早點回去與父親他們好好過除夕吧。”可她生的兒子,永遠只會比她更加倔強。
溫氏再一次,在自己兒子面前體會到了何為痛徹心扉的感覺。
她就這麼看著,看著自己的兒子扶起他已經懷孕數月的妻子,夫妻雙雙離開了這間屋子,就剩她一人,盯著面前桌上已經涼透卻根本無人用過的飯菜,絕望落淚。
她終於彷徨地回到家裡。
兩座宅子,其實紅火與喜氣洋洋的裝飾並無什麼不同,甚至他們這裡的宅子裝的還更熱鬧,家裡人也更多。
可溫氏就是無端覺得冷,覺得從頭徹骨的清冷。
她努力了這般久,卻還是等不到一個有兒子兒媳,有孫子可以盼望的年節。
—
瑜珠被周渡攙扶回主院,屁股甫一沾到凳子,便握緊了周渡的手。
“她說的沒錯,若是將來我們的兒子也為了一個外人連家都不回,年節也不同父母過,那我真的會傷心許久。”她仰起頭,看著站在自己跟前的周渡。
“你想回去,便回去吧,她也挺可憐的。”
周渡垂首:“可你將來一定不會委屈自己的兒媳婦,叫她嘗你當年嘗過的苦,是不是?”
“那是自然。”瑜珠撅起嘴道,“將來若是兒媳遭人欺負,我定是要為她出頭的,便是親生的兒子也不能隨意欺負兒媳。”
“那將來有誰若是做了你的兒媳,定是前世積了德。”
“你就知道哄我。”
瑜珠就著坐著的姿勢,圈住他的腰身,將腦袋貼在他還有些冰涼的外衣上。
她知道,如今的周渡是真正地愛她,疼她,憐惜她。沒有哪個兒子會不想在年節的時候回到家中父母的跟前,只是他顧及她的感受,他知道她和孩子都需要他,想要他留在身邊。
在世事不能兩全的時候,他能夠選擇她,這已經足夠叫瑜珠感受到十足的暖意。
“你回去吧。”她再一次與周渡道。
周渡輕柔地撫上她的後腦勺:“那你和孩子呢?”
瑜珠將下巴抵在他的身前,抬頭望他,星星點點的眼睛充斥著同樣真誠的愛意:“爹爹在哪,我和孩子自然就在哪。”
周渡笑了。
所以,相愛從來不是單方面的付出,在她已經擁有十足的安全感的時候,瑜珠想,她也不介意,多為周渡想一想,叫他也能做個情義兩全的人。
回去周家過除夕,並不代表她便會就此原諒所有人,但卻代表著,她也同樣在在乎周渡。
88
瑜珠陪周渡在周家過了一個年節,短短不過四五日,但溫氏已經激動的差不多要把所有的好東西都往他們院子裡送。
年初一的時候,家中的女眷們一道上京郊的寺廟中祈福,她全程都陪在瑜珠身邊,生怕她上個山也會出什麼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