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我備好的和離書送上來
與此同時的揚州, 周渡徹夜不休,整整跑累了兩匹馬才在這日淩晨抵達了太守府邸。
太守衣裳都不曾穿戴整齊,便就著灰濛濛的天色上來道:“周賢侄啊……”
周渡頂著一張比死人還要難看的臉色, 問:“人找到了嗎?”
自然是不可能找到的。
看太守欲言又止的神情, 周渡便知道了。
“我此番過來的匆忙, 未曾帶太多人手,還請大人多借我些人手, 我自己去找。”
太守自然不會拒絕這位年紀輕輕就遭皇帝破格提拔的年輕後輩, 但也還是要提醒他:“可我的人真的是已經將整條揚州護城河裡裡外外都翻遍了,你就算是自己再找個底朝天, 也不一定能找到。”
“那我便順著河流, 一直找下去。”他攥緊手中的拳頭,眼角是徹夜無眠彌漫開來的血絲。
哪怕, 最終只是一具冰涼的屍體, 哪怕,只是一塊斷裂的骸骨, 他想, 他也一定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不相信,不相信瑜珠就這麼走了。她是個多麼堅強的姑娘, 即便被困在周家, 也總是不放棄離開的希望,他知道, 她有一顆堅定活下去的心,她一定不會這麼輕易說走就走了, 她一定不會……
何況, 明明他都打算放過她了的, 他已經在還她自由了的……
周渡此生掉過的眼淚屈指可數,大多全都在幼時。可是,在揚州太守交給他瑜珠的遺物,說那是她掉在江邊的大氅時,卻忍不住紅透了眼角,眼淚不受控制地滾落了下來。
明明她在他面前,那麼多次有了輕生的念頭,他卻輕描淡寫地以為只要自己離開了就會沒事,以為只要自己放過她了就會沒事。
如若不是他一步步地將她逼到這個地步,她一定不會選擇跳江自盡。
他就像個一步步把瑜珠往絞刑架上推的劊子手,明明她沒有做錯任何事,卻要經受一樁樁一件件來自他的折磨,他的懲罰。
他紅著眼,將那件大氅緊攥在手裡,沒再跟太守說任何話,只是藉著他的幾個人手,先回了一趟桂花巷。
桂花巷這間小院子裡,已經好幾日未曾有人住過的痕跡,煙囪灶臺上都被打掃的幹幹淨淨,一塵不染,院門口牆上的對聯還是當初他見過的那幅,嶄新喜慶,還是瑜珠親手寫的字。
屋內的一切陳設都還保留在當初瑜珠還在時的樣子,整齊疊好的被褥,裝著幾個已經幹癟的瓜果蔬菜的籃子,偌大的箱櫃,裡頭擺著幾套衣裳,還有一袋碎銀……
她是當真一點家當都沒打算帶走,死了就算是真正地解脫了。
他不敢再看,也不許別人再踏足這套小院,將院子鎖上,便又風塵僕僕一路往護城河去。?
頂著凜凜寒風,他們來到瑜珠那夜落水的地方。
他褪去幾件礙事的厚領袍子,帶著幾個會鳧水的人一道鑽入水中。冬日的護城河底冰涼刺骨,若非是習慣冬泳之人,只怕在水中待不住片刻就得沉底。
周渡不知瑜珠那夜是抱著怎樣的心情跳了下去,一路順著水流的方向,什麼都找不到,漸漸的,越遊越絕望,唯有還沒有找到瑜珠的信念支撐著他,才叫他還能如同一具槁木一般,繼續游下去。
從護城河內段游到外段,一直游到了城郊,距離揚州城已經過去了十幾裡,周渡才停下來,爬上岸看著周圍環境,喘著寒氣道:“這裡再往前,便該是淺水河了吧?”
遠方隱隱綽綽有橫跨河流的低矮石板橋的樣子,他不顧身上衣裳濕透,騎馬趕去石板橋前。
石板橋兩側連線的是村民的田莊,周渡凝神注視著這橋,在想什麼顯而易見。
太守派來的官兵忙告訴他:“過了這座石板橋和石灘,前面的確就是淺水河,按理說,足足兩個活人,的確會被橋攔下,但她們投江那幾日,正值化雪,是水流最為湍急的時候,水直接將石板橋也給淹沒了,所以還是不能保證,人有沒有被沖過了橋,繼續往下游去了。”
“有往下游繼續找嗎?”周渡問。
“自然。”
可是都沒什麼結果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