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氏面色漸漸慘白,坐在廳中揪著帕子,問:“那渡口附近可都找遍了?其餘地方呢?上京這麼大,可都翻遍了?別不是她一時興起,想偷偷跑去哪裡玩樂,躲過了你們的眼睛你們也沒發現,反倒回來與我危言聳聽。”
“找遍了,渡口附近當真都找遍了。”小廝死死將腦袋磕在地上,“至於其它地方,我們不敢輕舉妄動,還得回來請示過夫人才行。”
畢竟如若大張旗鼓開始找人,那必定全上京城都會知道,周家丟了個少夫人。
到時,也許這一切都不再只是簡單的家事了。
溫氏眼神可怖,既藏著對瑜珠的怨恨,又帶著別人一眼望去就能察覺到的惶恐和害怕。
可她能怎麼辦,除了派人去找人,還能怎麼辦。
明覺半月前便已經從燕地出發回來,不日後便要到家,若是叫他知道,江瑜珠不見了,還不知他會是何反應。
她正想下令喊人先暗地裡去找,若是晚上還不見回來,再不惜一切代價去找,可就在這時,周家的大爺周開呈回來了。
溫氏不知為何,明明適才嘴上還罵著小廝為何會將瑜珠弄丟,但面對著自己時常板著一張鐵面無私青天臉的丈夫,心底裡卻怵了起來。
或許她也隱隱有意識到,瑜珠一聲不響的失蹤,跟自己常年待她不好有關。
可她不敢承認。
她甚至都不敢承認,瑜珠已經失蹤了。
“大爺回來了。”她正了正臉色,給侯在廳裡的一眾小廝暗地裡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先下去。
周開呈看著一個個魚貫而出的身影,又看著地上的一攤碎瓷,問:“這是發生了何事?”
“沒什麼事。”溫氏道,“就是大郎媳婦今日出門去送黎家姑娘下江南,結果在外頭玩開心了,便不肯早些回來,遣幾個小廝回來與我稟報,我沒忍住,便發了一通脾氣。”
“這樣。”周開呈信以為真,不做他想,只是與溫氏道,“不是我說,你這脾氣真是該改改了,別動不動就摔東砸西的,做了這麼多年當家的主母,又養育了這麼些個孩子,如今眼看著孩子們各個都要成家立業了,你還是這般脾氣,可怎麼得了。”
溫氏一聽便不樂意了:“周開呈,你是在教訓我嗎?你還記得你當年上我們家提親的時候,說我是溫婉賢淑,再賢惠不過的嗎?”
“那也是當年,你看看你如今。”周開呈指著一地的碎瓷,“大郎媳婦終究是個人,不是個牲口,你平時在家中這樣看著她,她好不容易得了空,想出去溜達溜達,那也是能理解之事,何必就要動這麼大的氣。”
“周開呈,你當真是在怪我了?”溫氏當即便將瑜珠失蹤的那點事拋到了九霄雲外,只一心與他不可思議道,“你也要同你兒子一樣,開始護著那個恬不知恥的女人了是嗎?”
周開呈眼皮子一跳:“什麼叫恬不知恥?不是早說好了這件事不許再提嗎!”
溫氏嚷嚷道:“憑什麼你打照山的時候就能再提,我卻不許再提?這世上還有哪個人不知道,她就是靠給我們家明覺下藥才能坐上這周家少夫人位置的?若非母親可憐她,當初我就絕對不會叫她進我們家的門!”
“你快住嘴吧!”周開呈焦頭爛額道,“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你再提又有何意義!明覺不日後便將回京,你難道要他一回來就看到自家母親同妻子不合,費心費力在你們之間周旋嗎?”
“你少提明覺,離家三個月,攏共捎回來那麼幾封信,每封信都寫著叫我對那個女人好點,他是生怕我把她給吃了不成?”
周開呈搖搖頭,不欲再與她爭辯。
直至他走了,溫氏才稍稍冷靜下來,想起來瑜珠失蹤的事,自己還沒安排人去找。
她趕緊喊了先前那撥小廝回來,與他們道:“先不要大張旗鼓,只暗地裡去找,街上茶樓、酒樓、衣裳鋪子、首飾鋪子、馬球場等,只要是各處能消遣的地方,通通都去找,找到了喊她趕緊回來便是,找不到……”
她不敢再繼續往下想,只不斷絞著手道:“若是找不到,趕緊回來與我複命,以天黑為限,趕緊去。”
一撥人瞬間再次魚貫而出。
溫氏心慌地癱坐在身後的椅上,心下越是告訴自己,瑜珠不可能跑,心底裡的慌張便越多一分,在逼問自己,萬一她當真跑了,她該如何同家中交代?如何同明覺交代?
她起初只以為,這不過是個有幾分姿色的狐貍精,明覺是個清醒的,即便娶了她,也不可能真的待她多好,將她多放在心上,可直到他離家,一封封的家書送回來,她才意識到,也許明覺,並非她想的那樣,對她冷情冷心。
若他回來同她要人,她卻交不出人……
溫氏不敢再想下去,坐在廳中整整一個下午,提心吊膽的神色是一刻也不曾放鬆過。
總算從天亮等到了天黑,小廝們從外回來,與她稟報道,他們下午已經將整個上京城婦人們能去玩耍的地方全都翻遍了,依舊是不見瑜珠的蹤影。
溫氏的心登時涼了半截。
恰此時,周韶珠又從後院過來,與她撒嬌道:“母親,我同玉璇明日想去踏雪騎馬,去年選的那匹馬我不喜歡了,你喊爹爹再為我看一匹嘛。”
她蹲在溫氏身邊,還想再同她說說話,不想抬頭看見自家母親的臉色,卻是比抹了傅粉還白。
“母親?”她突然有些畏怯道。
“韶珠……”溫氏慌亂地眨了眨眼,一隻手伸出去,緊緊抓住她的手,彷彿借了她莫大的勇氣,才道,“去喊你爹爹過來,我有事要同他說。”
周韶珠看出點什麼,遲疑問:“母親是要說何事?很嚴重嗎?”
溫氏崩潰道:“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