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鈺跪地,將託盤高舉,低眉順眼道:“王,請進食!”
盛絕抬眼看她,眸中神色紋絲未變,奚鈺早知他脾性如此,便已料到他不會回應,便再道:“臣妾惹怒天顏罪該萬死,故,親自熬了湯前來請罪!望陛下抬愛,受了臣妾這心意。”
盛絕擱了筆墨,除開面色冷戾外並無任何情緒,依然是那磬石般清冷之聲,道:“呈上來吧。”
時候有些疲憊,坐下身手輕按眉間。他即便幾個日夜未閤眼未進食,他自身依然是那般光鮮,絕不會讓她看到任何狼狽模樣。他這身體本已殘破透支,而她瞧見的卻依然身姿英挺。
奚鈺將雪耳湯放在案上,小心將紙疊起來置於另一邊以免濺上湯水,繼而再抬手為他代勞。手輕輕按壓他太陽xue,連同頭部各大xue位都指壓過去,力道剛好。
奚鈺見他不動口,便道:“不合口麼?此湯雖有幾分甜,卻有清亮潤肺、生津養胃之功效,九叔,您喝些吧。”
頓了微頓,又欺近他笑道:“九叔,需要鈺兒餵你麼?”
他側目,她正眨著晶亮之眼瞧他,他伸手將她拉進了懷,道:“為何今日過來了?孤以為你便還有氣我一陣。”
奚鈺嘆息,勾著他鬢間發絲道,“分明是你在氣我,卻總要將誣賴我,好不公平。”
“鈺兒不聽話,孤王也沒有辦法。”盛絕道。
奚鈺輕輕絞著他垂在身前的長發道:“張尚書帶著大臣在臣妾宮裡跪了大半日,臣妾實在無奈,只能答應。”
“如何想的?”他問。
還能怎麼想?倘若她再越矩多問了朝中之事,怕是得徹底進冷宮了。只道:“鈺兒是九叔的妻,夫君不願意鈺兒做的鈺兒便不做。朝中之事,日後鈺兒再也不多問,即便滿朝文武全跪我面前,我也不理。九叔為籠,我為雀,只願做九叔一人的金絲雀。”
盛絕手順撫著她青絲,這般討好的話即便不是真心他聽著也好。
次日盛絕便接見朝臣了,不用多說這帝妃娘娘起了多大作用。高公公候在書房外見奚鈺過來即刻滿面喜氣迎過去,低聲道:“娘娘金安,王上在一朝呢。”
奚鈺抬眼望了眼緊閉的禦書房,臉上帶著笑,道:“那本宮過會子再來。”
她剛轉身,高公公即刻又跟上去道:“還是娘娘有法子,王上身邊有娘娘提點,老奴也安心了。今晨老奴服侍王上時發現他顏色好多了,還喝了少許粥食。”
高公公滿臉都是笑,君王開始進食這在他看來遠比上朝重要得多,他本是盛絕身邊的老宮人,自然是把盛絕當至親之人在照顧。他這宮人還有什麼可塗的,有個自小便守著的主子說是當真親兒看也不為過,那份忠誠與關愛旁人是萬不能相比的。
“嗯,煩惱公公多照看著些陛下。”奚鈺道。
高公公即刻接話道:“主子好了做奴才的才能好,老奴照顧王上幾十年自當盡心盡力,娘娘且放心。”
奚鈺回了宮又讀了次千痕與她的書信,得知南方大旱心中嘆息,這時間大旱,想來秋收時怕要鬧饑荒了。前一次的漓州水患她同樣是從千痕書信中得知具體,想來王並不知太師已偏向了康靖王吧。昨日她見太師竟也跪在大臣中請命,想來是為掩人耳目。
太師黨野心昭然若揭,已經離間漓州與朝廷的關系,此次又借修建行宮一事再次成功挑起秭歸百姓之怒。負責這宮殿的工部侍郎同樣是太師學生,建行宮徵用勞動力,男女老少日夜兼程趕工。有吃食卻並未結工錢,被埋在宮殿下的幾千屍骨對其家人也並沒有多餘的補給,以致民怨極深,再加上天子蒞臨,強行向民眾搜刮錢財與寶物,百姓被逼到絕境終才暴動反抗。
而這些事實全被太師黨上下全全壓了去,王所謂的真相便是和孝世子有異心,那怒氣如何不往和孝世子身上撒。
奚鈺合上書信,旱情嚴重尚能應付,她擔憂的是秋收時。
想想終是煩心的將書信往一邊放,昨夜所說的再不問朝中事並非以退為進對付他的法子,她是真有這心。她身為宮妃,長久以來未能擺正自己的位置,插手過問朝中事,而此若換得先帝,怕是早廢了宮妃身份攆出了宮。
她一直以為自己曾被封王拜相如今即便成了後宮之妃也與平常女子不同的,她依然還要那份與眾不同的優越,卻不知這是帝王的大忌。皇族盛氏一族先輩從未有過僭越之例,他若依了她那便是亂了綱常亂了規矩。
罷了罷了,她不管便是。
提筆與夜千痕回信,全全問候了幾句便收尾,隻字未提旱情之事,她如此,想來瞭解她脾性的夜千痕是明白的。
這日夜裡,太師果真進了天牢,與和孝世子對談至深夜才離開。次日,和孝世子便被君王放了。
轉眼秋季已到,聖駕啟程還朝,盛都天氣已經開始轉涼,奚鈺坐禦攆上在入城時掀了簾幔瞧外面,滿街跪地迎駕的百姓匍匐在地,她抬眼往上過十裡飄香時果然見得夜千痕與良華。
良華見到奚鈺很是興奮的揮動手,夜千痕身形微動,倒是將目光直直投在她身上。奚鈺對二人微微一笑,伸手揮了揮。三年未見良華,她記憶裡他依然是那個身量未足狡黠聰明的少年,而今,他已拔高了身軀,眉目也長開了,生得頗為俊秀,姿態倒是能與他那位溫潤如玉的二哥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