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太醫施針為清月散毒已是半個時辰後,然,太醫都已施針完畢還不見君王出來。清月幽幽醒轉之際,竟不知道所發生何事。奚鈺安慰她只道:
“沒事,太醫說你中了暑熱,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暑熱?清月半狐疑的看向奚鈺,她此刻分明頗感涼意。
奚鈺見清月都已醒轉,又擔憂的瞧著毫無動靜的禦攆,思及太醫那銀針此般有用,要不也於他來兩針,興許也能於他護住心脈,只要護住心脈不被寒毒攻嗜便無大礙。
本是午時前到的秭歸,然此刻已未時末了君王還不曾出來,眾人跪地早已滿頭大汗,奚鈺不忍,多次請忠臣起身,然而君臣之禮令眾人不敢逾越。
未時末,盛絕終於從攆駕內出來,奚鈺當即大喜定眼朝他瞧去,見他面色已然大好,心下總算放鬆些許。快步上前,想攙扶又不敢碰他,散功體那等於是個帶著寒毒移動的活物,誰碰誰死。
盛絕抬眼看她,給她個安心的笑,她鬆了口氣可還是不敢碰,只道:“可好?”
“還好,別擔心。”盛絕走近她,卻也並沒有過多的動作,若是以往,他定會伸手握住她並行。此刻他沒有,想來也是怕寒毒再侵。
隨行眾臣隨著帝王入了行宮,有興致的大臣在秭歸一些官吏陪同下參觀起整個宮殿,累得慌的大臣便早早辭了這差事回安排的偏殿休息。不過半個時辰行宮便已禁軍守衛,宮婢環立,一掃空蕩之感初具帝宮規模。
奚鈺與盛絕眾星拱月般過大殿入寢宮時還是注意到大殿中懷抱粗細的宮柱,這幾根朱丹宮柱無疑是整個宮殿的中流砥柱,奚鈺忽而全身一股涼意四起,潛意識裡四周觀望,同時與王拉開了些距離,心想怕是這殿內陰寒,離他太近便涼意更甚。
盛絕注意到她的動作,側目看她,見她神色有異繼而問:“怎麼了?”
“沒事,許是這殿內與外間溫度相差甚大,身體有幾分不適。”奚鈺笑道。
盛絕點頭,卻並未離她太近,倒是將目光往她一直注視的宮柱移去,這大殿的宮柱別其他宮殿的宮柱赤紅更為醒目,醒目到有些觸目驚心的感覺。奚鈺越瞧,身上涼意便越甚,當下快步雖了宮人入寢宮。
寢宮與盛絕處理朝物的禦書房極近,想來是盛絕別有用心的安排。
奚鈺一路走來心下暗暗心驚,如此巍峨氣勢的宮殿工程浩大,定費不少人力、物力、財力,而這秭歸當地百姓定出力不少,適才街市百姓暴動會不會與這行宮有關?
她雖極力反對在秭歸修建行宮侵佔秭歸百姓的土地,然,這宮殿落成,王定會於秭歸百姓補償,於和孝世子補償,即便徵用勞動力,也付了工錢。百姓即便心中有怨恨,也不會暴亂至此,究竟城中百姓為何如此?
“我看臉色不好,去睡會兒,嗯?”盛絕低聲囑咐,奚鈺點頭,看他,“你要走麼?”
盛絕笑道:“書房在隔壁,你醒了我便過來瞧你,可好?”
奚鈺點頭,盛絕見她躺下了這才離開。秭歸百姓暴動,和孝世子若不能給他個解釋那就以項上人頭來贖罪,鼓動百姓暴亂,這謀逆大罪他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百姓若不是被逼到絕處,豈非如此極端?
動亂定有其原因,然,秭歸近年來一沒天災,二沒,苛捐雜稅也並沒增加,而唯一說得上能對皇室有憤怒的,那便是這行宮。然,即便徵用秭歸的勞動力,卻也按人頭點算工錢,如何會令百姓如此憤怒?
奚鈺本沒有睡意,卻在躺下不久便睡著了,混沌之際是一片火海,火海過後又彷彿是彌漫的血海,忽然間那平靜的血海如同海嘯般朝她席捲狂湧而來,她嚇得大叫,雙腿確如灌鉛一般怎麼也挪動不了半步,這片刻間血海便已將她淹沒,她在混沌的血水中不斷下沉,下沉……
“啊--”奚鈺掙紮著從夢中醒來,睜開眼來終得呼吸,“原來是夢……”
“娘娘,你怎麼了?可是發夢了?”清月由殿外即刻走進來,輕輕順著奚鈺後背轉頭對待伺宮婢大喝:
“都是死了麼?見娘娘發夢如何不叫醒她?”
宮婢一應跪地求饒,紗帳垂下了她們哪裡知道娘娘如何了?
奚鈺搖頭,道:“何怪她們?沒事。”
她終於知道大殿內宮柱的朱丹色為何那般令人毛骨悚然,因為像血,鮮血淋淋的一片,這一想又是一身冷汗。
“月兒,速換身衣裳,我們出去走走。”她定要知道百姓為何對皇室如此怨憤,定有理由。
清月大驚,“此刻?”
奚鈺點頭,清月急道,“可外間不太平,適才百姓暴亂你也瞧見了,如何要去冒這個險?等過些時日平靜了我們再出去。”
奚鈺搖頭,“不,民怨極深,定有隱情,王如此盛怒,朝中官員定不會將事情稟告,我怕會傷及更多無辜。”奚鈺頓了頓,思及她餘毒未清,當即起身又道,“還是我自己出去走走,你身子還沒大好,你只需在這守著,別讓王發現我離開。”
清月滿面愁容,王何等睿智,他若過來還能有不被發現的麼?
奚鈺拍拍她,“我就出去片刻,不礙事的。”
“天就要黑了,你可得早些,莫在外逗留,外面那麼亂,小心別讓人知道你是皇家的人,否則麻煩就大了。”清月擔心道。
奚鈺笑著點頭,清月從行裝中翻出套她常穿的男兒衣與她換上,奚鈺再應道“我的功夫你也見識過的,抵不過眾人還不能自保麼?你放心,我很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