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是喝了酒,王那比獵犬還敏感的鼻子不聞到才怪,她這出宮豈非不打自招了?再者,她也確實甚少飲酒,畢竟帝宮裡頭與她當初的王府規矩要多些個。
璇璣微微怔住,手握著霜凝露停在空中看她,瞧得她眸中無奈心中隱隱作痛,她,過得不好麼?都說那深宮是嗜人之處,她定然處處受牽制,連這等口食都得不了自由。
奚鈺自是沒注意他有何心思,起了竹筷吃了幾口菜便問:“有何事麼邀得如此急?可是酒樓出了什麼問題?”
璇璣微微斂神,其實算不得什麼問題,他就是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也深知她在宮中要出來定然十分為難,然而他卻想親自再瞧瞧她。再來夜千痕日前捎信來問她過得如何,他只嘆息道夜君高估了他,那是盛金帝宮,豈非他一介平民百姓能進得去的。
然,他進不去,只能萬般請她出來。
微微一頓,道:“樓外樓今日生意逐漸清冷,因涪江對岸開了家叫仙嶽樓的藝苑。如此不算,仙嶽樓用了些奇招將我們樓裡的常客吸引了去,連樓裡的姑娘都有想投奔之心。盡管璇璣為樓外樓做了諸多改善,依然無力迴天,所以……”
奚鈺鎖了眉,在樓外樓對面開藝苑,這不明擺著要於她搶生意?
“那仙嶽樓用了何奇招能將固定客源都吸引過去?”她問,若不難,如法炮製便是,反正大遂律例中沒有相關商業産權一說。
“據聞這樓裡主事的是個從異域來的蠻人,裡面每日奏的樂曲亦是異域曲子,極為歡快熱鬧,更甚者是跳舞的舞伶亦是異域女子,她們作風大膽舞步輕浮不堪,實在,實在……”璇璣有些為難表述。
奚鈺即刻明白,作風大膽?便問:“是印度舞吧,不,應該是天竺舞,或者,脫衣舞?”
璇璣點頭,卻訝異她是如何得知的?
奚鈺嘆息,人家跳的是脫衣舞能不把客人都搶走麼?就是她,也會選擇瞧那異域風情。不過,這便不能如法炮製了,總不能他們也請幾位姑娘在樓外樓跳那抖肚子的舞,這極不現實。
奚鈺微微點頭道:“你容我想想,實在不行該做酒樓也罷。”
“如今那些人全往仙嶽樓去是因新鮮,等過了那股子熱乎勁兒他們定不會日日去。而我們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斃,只等那些回頭客,需主動拉攏,得想個好點子在這清冷之期維持樓外樓的開銷。”奚鈺緩緩道。
奚鈺竹筷貼著瓷碗蹭著,她這腦袋休息了這麼久突然開啟還有些不靈光,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只道:“除了這個還有何事?”
璇璣頓了頓,再道:“日前太師府上的管家來十裡飄香與掌櫃的談了,說太師欲將十裡飄香買入,此事璇璣定也拿不準主意便等著爺來說句話。”
奚鈺一聽,當即薄怒於面,道:“不賣!這是臨江辛苦經營,不說賺賠銀子我也需留著。此事你回了太師府的總管,請他們別將主意打到這來。”
“是,璇璣明白。”這是他早就料到,當日掌櫃的於他說起此事時他便已決然回絕,此廂說來,也僅僅想多與她相處些時辰。好聲應著,又於她添菜。
“可還有事?”奚鈺再問,璇璣還真有,拿出了對雕得栩栩如生的木偶於她。
道:“前次見你喜歡,便特意為你雕了尊,閑暇之時便拿來瞧瞧。”
奚鈺接過,有些欣喜,這對木偶雕得極為精細,男子面目俊朗,女子容貌秀美,忽而笑道:“謝謝,很漂亮。這女的是我麼?”瞧著挺像,“這男的又是誰?”不像九叔啊。
璇璣但笑不語,又將些挑事上門的客人或者樓裡姑娘們不和等等總之稱得上‘事’的他都一一說了遍。
奚鈺聽了他說的便極快收斂神色將木偶往兜裡揣邊認真聽,她倒不認為他有別的心思,這些事雖看起來是小,但每一件處理起來都極麻煩。例如樓外樓的姑娘內鬥那便是於別家得了機會,處理不好事情惡化便再不能收拾,樓外樓的損失將不可估量。
二人你來我往的商討,清月突然推門而入,奚鈺抬眼瞧去,喜道:“你不是當值麼?適才叫你一起出來你不來偏著自己跑來了,來,吃些酒菜。”
清月喘著氣穩了片刻這才道:“你還有心思說笑,王來了,璇璣公子快些離開,不能讓王瞧見你出宮是為私會男子,否則璇璣性命不保,快洗吧,王著了便衣正騎馬而來。”
奚鈺一聽頓時煞白了顏色,即刻起身,“這,這如何是好?”當即亦不顧形象拖著璇璣道,“你快走,別給人瞧見,清月須得囑咐掌櫃不能……”
這廂話未囑咐完便已聽樓下馬蹄聲已近,馬嘶長鳴奚鈺當即嚇得魂飛魄散,適才氣定神閑的偏偏佳公子與此時恐慌無助的模樣竟有天壤之別,瞧她抖著聲音慌道:“如何來得這般快?”
“我是聽得王欲出宮來才從東華門而出,王於正宮門出,我僅僅比他快片刻而已。”清月也慌道,奚鈺已慌得沒了主意,清月繼而轉向璇璣道,“宮妃私會男子是死罪,男子將行車裂之刑,璇璣你可否躲一躲?”
璇璣順著她指著的桌底,此處何以藏他這般身長的男子?奚鈺即刻搖頭道:“不可不可,這屋裡有任何異動王都能察覺,你另璇璣藏身於此還不如直接令他面聖。”繼而再轉向璇璣道:
“今日委屈你了,你可會功夫?不會功夫也無大礙,從二樓跳下去定不會摔得終生殘疾。你且寬心,倘若有任何閃失我便書信於冷蕭請他親自於你護理。”
璇璣瞧得她這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心中頗有不忍,盛金帝宮那位究竟是如何待她的,如何令她一聽名字便驚慌失措至此。為不令她為難,便點頭,毫不猶豫推開窗欲往下跳去。
奚鈺抓著他手道:“樓外樓之事我回宮後想出法子了再書信於你。”
璇璣點頭,便再不遲疑的抬腳跨上窗戶縱身跳下。奚鈺終究不忍,側目瞧了眼墜地的璇璣,那般冰清玉潔的男兒竟被她逼得如此地步,只見璇璣如重物一般砸向地面,掙紮片刻才爬起來,抬眸望她給她一記安好的眼神,這才強撐著身體往巷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