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低語如絮。阿蘿不明所以。
她歪首, 咀嚼入耳之辭,重複道:“相火妄動, 見色……倒戈?”
好新奇的說法。難道是什麼病證?
巴元聞聲, 登時面紅耳赤:“你、你說什麼?”
阿蘿受他一呵,不知自己哪裡做錯,如實道:“這是您方才與我說的。”
“老夫何時說過?”巴元冷哼一聲,梗起脖頸, 雪髯飛翹, “準是你這小笨丫頭聽岔了!”
阿蘿抿著嘴, 並未立刻作答。
她抬眸,打量巴元, 發現老人橫眉冷眼,臉頰卻漫開可疑的紅雲。瞧那模樣,擺明是他欲蓋彌彰, 心裡藏了事兒呢!
真奇怪。阿蘿不禁轉目, 望向案間錦囊。
巴老的變化與錦囊脫不開幹系。難道是這裡頭藏著什麼玄機不成?
阿蘿盯住錦囊,探究的意味越發濃鬱。
——她好想開啟它看看。
但聽巴老說,這是子玉的東西, 她未經允許, 是不是不該拆旁人的錦囊呢?
阿蘿咬著唇,陷入糾結,半晌沒有動作。她慣不會遮掩心緒,晶亮的眸子寫滿好奇,小手蠢蠢欲動, 纖指也淩亂叩打。
這幅模樣, 自然也被巴元瞧進眼裡。
他當機立斷, 眯目看她, 沉聲道:“你不會想拆它吧?”
阿蘿柔肩一抖,頓覺心虛。她不語,只眨動杏眼,手指也恢複平靜,顯得溫馴又乖巧。
巴元見狀,自知計策奏效。他板正神色,故作嚴厲道:“好孩子言行端正,可不會偷看旁人錦囊。阿蘿,你是好孩子吧?”
好孩子?阿蘿羞愧難當。她剛剛還想看呢!
“我會是的!”小少女眼神閃爍,紅著臉道,“阿翁,你放心。我不拆,也不偷看。”
巴元頷首,捋動長須,贊許道:“不錯。”
說完,他目光一瞥,掃向案間的罪魁禍首,暗自痛罵魏玘兩聲。
他當然知道,這錦囊裡究竟裝了什麼。他更是明白,肅王絕不容旁人擅動物件、窺探隱私。
正因此,他才要請阿蘿捎帶錦囊,避免送物小廝開啟偷看。雖然阿蘿也可能偷看,但她是魏玘的心上人,看了也不打緊。
對於阿蘿,他只有一個要求:別在他面前開啟。
裡頭的物件與她和魏玘息息相關,合該由魏玘為她啟蒙。他可不想插手。
巴元收神,低咳一聲,為此事收尾:“你就幫老夫跑一趟,將錦囊帶回王府、交予肅王。”
“言歸正傳。且與老夫說說,你在翼州行醫有何心得?”
……
之後半日,二人相談甚歡。
阿蘿手捧熱茶,如實道明行醫見聞。巴元不愧為仁醫會會首,結合翼州風貌,對避瘟之方稍作改進,令阿蘿醍醐灌頂、受益匪淺。
這一老一少以醫會友,醉心救人之學,談得你來我往,幾乎忘卻時間。
——直至小廝叩門入內。
那小廝行色匆匆,神情凝重,許是懷揣焦急之事。
他快步走來,與巴元附耳說了什麼。老人當即面色一凜,眉關緊鎖,不曾多作解釋,只稱有要務加身,約阿蘿改日再敘。
阿蘿頷首應下,沒有多問,想是有人突發疾病,便帶上錦囊、動身離開。
甫一退出雅間,錦囊之事再度浮現腦海。
不知為何,那錦囊貼在阿蘿身前,分明小巧、輕盈,卻似滾熱的火種、亂爬的密蟻,惹她遍體焦灼、心癢難耐。
可阿蘿已痛下決心,要做誠實的好孩子。
於是回府一路,透過木窗,川連看見,阿蘿手捧錦囊,眸光躍躍欲試,朱唇卻輕輕含咬、隱忍剋制,始終沒有動手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