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那你再說一回。”
魏玘又不說話,只望阿蘿,用那雙黝黑、濃沉的眼,無言地凝著。
他看見,阿蘿的唇在動,像兩瓣豐盈的軟桃,一翕一開,似在說些什麼。可他一個字也不曾聽見,似被她的指尖燙過喉頭、灼傷雙耳。
教她越語,確是他真心所致。
昨夜,與周文成相談後,他切實想過放手。他想,是他將阿蘿帶出小院,在放她離開之前,總要教她什麼,以應往後生活,也不算他虧欠。
為何會變成這樣?
他本該剋制心念,不日後放她離開。
可她凝視他、觸碰他時,他卻希望——此後餘生,她只注視他一人,在意他一人。
是她非要招惹他。這不是他的過錯。
“你怎麼了?”阿蘿道。
她不知魏玘所想,又看他沉默良久,對此越發茫然。
終於,魏玘斂神,道:“無事。”
“我說,你學。”
阿蘿頷首,靜默待他,便聽他道:【魏玘。】
——這與方才讀音不同。
阿蘿聽出異樣,低頭看書,又抬頭,道:“你沒有說錯嗎?”
魏玘道:“換了。這是本王的名諱。”
阿蘿輕輕哦了一聲,道:“可我想先學自己的名字。”
魏玘眯目看她,壓迫感又往外逼。
阿蘿抿唇,掀起睫簾,不甘示弱地盯他,倔強又純稚。
她最不喜歡魏玘胡亂逼人。方才念錯東字,她已經看過他笑、討過他歡心了,他若守信用,自不會以此為由、苛待蒙蚩。
況且,是他主張依書來學,眼下突然變卦,她又沒做錯什麼。
相遇之初,她懾於魏玘的氣勢,對他心有畏懼。後來,她視他為好朋友,對他真心相待。而如今,她對他沒了好感,態度也強硬不少。
一時間,二人四目相對,鋒芒迸發。
最終,魏玘冷了臉,松開掌間的手腕,只道:“下回教。”
阿蘿眨眸,不說話,也不求他。
倒是各退一步——他沒說不教她的名字,她也沒說不學他的名字。
恰在此刻,有足音迅速接近。
阿蘿循聲望去,便看川連趨步而來,在不遠處立定作禮。
川連道:“殿下。”
魏玘蹙眉,又松,道:“知道了。”
他拂掌,將《廣韻》推向阿蘿,指尖叩打,擊出一聲脆響。
很快,一位男子來到殿下,向案間二人行禮。此人著了石青袍衫,繡有銀絲竹枝紋。阿蘿曾在書裡見過這等服飾,屬于越國文官。
魏玘起身,捉過外袍,隨意披上。
他與阿蘿道:“此人乃王府長史,聶若山。本王有事,暫且由他教你。”
阿蘿點頭,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