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禍夜的魂體越來越頻繁的出現,星不得不鄭重審視紀長願這個人。
少年這幾年長得很快,星在珩無宗峰頂打坐修煉,每每從入定中醒來,見到的都是完全不一樣的紀長願。
他的眉眼愈來愈俊秀,一雙瞳眸裡總是含著點點笑意,如同初升的朝陽一般流光溢彩。
即使他永遠是一副懶懶的、興致缺缺的模樣,修為卻也在飛速成長著,早已超過了同齡人的水平。
而真正令星在意的,是那個總是出現在紀長願身邊的——禍夜。
禍夜的魂體越來越清晰,甚至到後來都能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但是星始終不明白,禍夜既然魂體已經如此強大了,為何不乾脆直接化形。
看得出來禍夜十分看中紀家這小子,怎麼就偏偏用這看不見摸不著聽不到的形態出現呢?
就像現在,少年正躺在草地上偷喝酒,禍夜的魂體就站在樹下,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凝視著這邊的少年。
少年醉意朦朧提劍飛躍,旋身起舞,藉著夏夜的月明星稀,留下歪歪斜斜的銀白殘影。
醉到興起,吟詩兩句:“揮劍揚刀斬不滅,憐花泣月醉無休。”
好詩!原來少年不僅修煉得好,還會作詩,星不自覺露出了寬慰的笑容。
再看他爹。只見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少年舞劍的身影,不捨移開半分目光。兩片薄唇動了動,好似說了什麼。
星瞪大了眼睛仔細辨認,好一會兒才知道他在說什麼。
他說:“醉,無,休。”
那時星還不明白他重複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後來再見禍夜和紀長願二人才反應過來——
原來從那時起,禍夜就徹底被喚醒,由心而外,選擇了重新活過的意義。
若說在軾平荒戰場上是禍夜妖王的身死魂銷,經過兩千多年的沉寂,他終於在這時找到了生的意義,他將以醉無休之名站在少年身旁,度過相伴相依的餘生。
自那日起,只要少年出現在菩提禁地,禍夜必定常伴身旁。或是靜立凝望,或是輕輕摸摸少年的發頂。若是少年睡著了,他甚至就在少年的身側躺下,撐著頭靜靜看著少年的睡顏。
那種眼神,越發不能用慈愛來解釋。
禍夜看著少年一天天長大,那眸光就越來越熾烈,有時星甚至覺得禍夜有些興奮。
興奮這種情緒在禍夜身上體現得並不明顯,但看多了便會從他微微上揚的眉梢處讀出他的情緒。
但星還是不明白,難道那不該是看著兒子長大的老父親視角?怎的帶了些曖昧的意味……
直到有一天,少年躺在樹上,做了個春夢,睡夢中的輕吟剛傳入星的耳中,她驟然被彈出了珩無宗,畫面倒轉出現在雪族觀星臺上。
禍夜的低斥聲還彌留耳畔,“這麼多年也該看夠了!”
這時她才恍然想起自己來到珩無宗的目的——尋找禍夜命中註定的那顆星。
原來是他!
任她千算萬算,也沒能算到禍夜會栽倒在這小小少年身上。
少年周身散發的光彩照亮了他晦暗的命途,點燃了他雙眸中的火光。
千年沉寂後,他踏出了一步,便再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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