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天光放亮,可是房間內的氣氛絲毫沒有因為天亮了而有任何的調亮,反倒讓那片鴨蛋青色的晨光將房間內的情緒洇染得越發清寂、冷硬。
房間內的燭火還明著。大紅的宮燈一柄一柄在晨光與夜色的交織裡,孤單地燃燒著。既驅不散夜色,又溫不暖晨光,便如同伶仃可憐的侍女,再美也只能是用作陪襯的背景,絲毫無力影響到現實的情境。
就在這樣的明暗晨昏交替裡,於清風跪倒在張煜琪面前,“太子爺,微臣明白,今晚真正得罪太子,讓太子不開心的,不是湉娘,更不是院子裡的這些姑娘們。太子真正的心結在於微臣,在於微臣多日來的頂撞!”
張煜琪雖然胸無點墨、手無縛雞之力,可是他竟然好大喜功。
張閣老意外成為皇帝之後,仗著背後有契丹支撐,北周跟大宋也頻頻交手,勝多敗少;與臨近的西夏和也有過幾次用兵,竟然也都勝了。
張煜琪的心便膨脹起來,一力勸說他老子,向南用兵。大宋京師距離他們又近,張煜琪便恨不能一夜之間拿下汴京,他們父子索性做了整個中原的皇帝!
霸州這苦寒的地方,哪裡比得上江南的江山秀美。他想要讓他老子進兵中原,為的不光是所為的皇權天下,他是想要江南的富庶繁華了!
他仰慕已久的南唐李後主的宮廷,還有餘杭的富甲繁榮,他自然早想染指!
可是於清風卻總是給他當頭一棒!
於清風只說,倘若將兵力都調到南方去,一旦契丹那邊有異動,那麼北周便無力抵抗。況且北周一直被中原漢人看做是契丹的附庸,如果再這般主動進攻大宋,那麼宋人定然將他們徹底當做叛徒;別說宋人,即便北周自己的百姓和軍隊恐怕都會生出變亂來。
而他老子,每回都是聽納了於清風的意見,反倒將他這個身為太子的尊嚴,給揮到一旁去!
就算他張煜琪不稀罕這個皇位,可是他此時畢竟也是當朝太子啊!於清風說白了不過是他的家奴,竟然就敢這麼當眾不給他面子,他如何忍得下這口氣來!
聽見於清風提起往日之事,張煜琪越發氣不打一處來。方才的驚恐便也被恨意給覆蓋,張煜琪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伸手便揚起馬鞭來,點指於清風,“你知道就好。於大人,我很欣慰你還有這點自知之明!”
“我知道,於大人此時在我父皇心
中,比我這個當兒子的來的還重要;就算我此時奈何不得於大人你,可是我堂堂當朝太子,懲治個老鴇子,總歸還有這個權利吧?你於大人管天管地,你總歸不至於連這個也一併管著我吧,嗯?!”
“微臣豈敢!”
於清風緩緩闔上眼睛,“既然今日之事全因微臣所起,實則與湉娘和院子裡的眾位姑娘並無牽連。那麼還是請太子爺放過湉娘和院子裡的姑娘。”
“倘若太子爺要鞭打出氣,便直接抽微臣吧!”
301、跪乳之恩2更)
“大人!”湉娘聞聲,驚痛大喊。
明月樓上,也是一片唏噓之聲。清笛伸手輕輕握住了玄宸的手。
這一生能得一個男子這樣為了自己,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還有何憾?
便就是為他而死了,又有什麼害怕?
“哪裡想到,於大人竟然真的能為了一個青樓女子做到這般地步。”周圍人都是低低贊嘆。
“便因他這一跪,我會留下他的性命。”玄宸在清笛耳邊低聲而語。
清笛驚愣回望。原來,玄宸已經動了殺於清風的心麼?
隔著衣袖的遮掩,玄宸輕輕捏緊清笛指尖。
“抽、抽你?”
張煜琪反倒怔住,舉棋難定。
沒錯,臣子對太子不敬,這當然是僭越大罪;可是太子當眾鞭打朝廷命官,那難道就不是大罪了麼?
每回他犯錯,他老子最常掛在嘴邊,用以安撫朝臣的話就是那句:“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倘若他今天真的鞭打了於清風,他老子怕是也不會放過他!
可是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