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盡數接受了他的抱怨。看見的圖冊與親身的體驗,又如何能夠相提並論?這個傻瓜。
醉笑陪君三千場,不訴離殤。
夜色低垂,宛如沉重的紗帳。“天闕”閣內,卻驚起一聲怒喝,“滾,都是一群廢物!”
湉娘房間外,掌事婆子急惶而來,立在門廊下輕喚,“掌院娘子,可不好了,那位爺大發雷霆,咱們好幾位姑娘都受了苦!”
湉娘從夢裡遽然驚起,急忙披衣。
於清風也醒來,低問,“怎麼了?”
湉娘嘆了口氣,一邊挽著頭發,“又是那位爺。每回都是開始好好兒的,到後來酒也喝足了,曲子也聽夠了,就要鬧騰起來!”
“那位爺”說的便是張煜琪。太子爺公然流連煙花之地自然不好聽,所以院子裡但凡提起張煜琪來,都不說太子爺,而是叫“那位爺”。
“這個畜生,他又要怎樣!”
提起張煜琪來,於清風也極憤怒。張昌興這幾年畢竟年紀大了,有些事便放手給張煜琪,讓他學著處理。於清風的許多奏章便都被張煜琪給摔回來,還每每出言諷刺於他,讓於清風心中對張家父子的積怨日深。
湉娘收拾停當起身,“他這幾年倒是勤奮向學。可惜學的不是治國之道,而是將這天下各家宮廷裡頭的玩兒法都學過來。這幾日據說他在學南唐李後主的玩兒法,想要找到獨屬於他的窅娘。”
於清風閉上眼睛,“南唐後主之舉乃為亡國之兆,張煜琪這回也學這招,看來北周的氣數也不長遠了!”
湉娘連忙捂住於清風的嘴,“大人可低聲些。咱們這院子向來人多耳雜,恐被人聽去,傳到那位爺耳朵裡頭,可是大禍事!”
“這回院子重建,再比不得從前。從前院子內外的都是妾身多年親手調教起來的,可是目下卻有太多半路而來的人,也未必跟咱們一條心。大人總要多加些謹慎才好。”
湉娘說完出了屋子。外頭的寒氣一下子撲進房裡來,於清風便再也睡不著。
“天闕”原本是憐香院內從前的鳳凰臺。因其形制最美,樓內的裝潢最為豪華,所以張煜琪每回來都到這座樓閣裡。可是他畢竟是太子爺,不喜歡“鳳凰”二字,便親自改名為“天闕”。
可是這一叫“天闕”,普通客人誰還敢來得?所以到了如今,這座樓閣反倒成了張煜琪獨佔的。每回他來,院子裡的姑娘統統不敢接客,總得等他挑選夠了才敢掛出花牌去。鬧得院子裡客人埋怨,姑娘們也不勝其擾。
297、綠蓋紅房第二更)
“天闕”原為鳳凰臺,名字便源自樓閣的形狀。白雪夜色中,那朱紅的樓閣飛簷鬥拱,便仿似雪中朱雀,振翅向空。原本最是輕靈美麗的樓臺,可是這一刻看上去,只讓人心底沉沉。
踏進“天闕”朱紅大門,湉娘趕緊收攝神色,換上職業的笑容,抖著帕子便琅琅笑起,“哎喲,你們這是誰惹了爺不歡喜?真真兒都該打,為娘早早兒都告訴了你們,但凡伺候著有一星半點的差池,仔細為娘掀了你們的皮!”
湉娘一路提了裙擺上樓,一邊眼望一邊伺候的丫頭婆子們的神色。那些丫頭婆子俱是面色煞白,向湉娘侍著眼色。
越往上去,湉娘這顆心倒是越往下沉。知道,今晚兒怕是大事了。不光是摔幾個杯子,扇幾個耳光。
走到樓梯頂端,一股子濁氣撲面而來。那濁氣裡有酒氣,有菜餚的濃重醬氣,還有一股子——血腥氣!
湉娘站在樓口用力深呼吸了下,平複下心底的驚跳。但願沒事,但願……
饒是湉娘行走青樓間這麼些年,什麼都見過聽過,可是她開啟簾子走進房間去,還是驚得險些跳起來!
鳳凰臺的裝潢金碧輝煌,整座樓閣裡頭都是漆著大紅的顏色,但凡牆面、樓梯、地板俱都是大紅的。大紅上頭再髹金雕刻花樣兒,大紅配金,最是金碧輝煌。可是此時,湉娘只看見腳下的大紅地板上,另有一重更為濃重的紅!
——分明,分明是一灘血!
“爺,這,這是怎麼了?”
湉孃的腳都軟了,卻只能向前去。只見張煜琪依舊坐在酒桌旁,手裡捏著酒杯,醉眼朦朧。他的手指上都染著血色,襯著白瓷的酒杯,便越發顯得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