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明白自己將來的處境,即便好了,它也不再是優秀的雌性,更沒資格再為優秀的頭馬霽月生兒育女。自然族群裡的交.配權都是優勝劣汰,只有最強壯的、能誕下最優秀後代的雌性,才有這個資格。
“去瞧瞧熱水得了沒。”獸醫轉頭吩咐小徒弟。小徒弟忙擱下藥籃子,答應了一聲兒,轉身兒就出去。
霽月被頭一批帶去刷洗,馬廄裡頭就剩下了獸醫官和黑丫。
獸醫官垂下頭去,拍了拍黑丫,低低說,“小黑驢啊,都說醫者仁心,我雖說是個獸醫,也同樣不願意傷害你。可是主子的命難違,同時也是為了你著想——你這麼懷著崽子,就算腿上的傷好了,可是你的體質已經不如前了,馬群裡其他的母馬絕對不會容你懷著霽月的崽子安全活下來。”
“唉,這總歸是物競天擇,這也都只因為你是頭驢啊……”
遙遙星南州,節度使府邸,清笛的肚子便是狠狠一疼!彷彿有一股勁道,從內裡絞著翻湧出來,生生要把腸子都一截截絞斷了一般!
清笛沒喊出聲來,只捂著肚子向後倒退幾步,踉蹌坐在圈椅中,面如金紙,額上身上早已是涔涔冷汗流下。
月牙兒驚愕瞪著清笛,方才的一臉一身的戾氣都化作了驚慌,“你,你這是怎麼回事?我,我縱然與你吵過幾句,我可沒碰過你的肚子!”
疼痛彷彿一把利錐,擰著勁兒地在鑽著肚子。整個人都已經虛弱到難以支撐,可是清笛依舊在淡淡微笑,“月牙兒郡主,這個孩子終究是保不住的。所以你又何必還計較,他究竟是誰的孩子?”
“你!你說你自己早就知道,這個孩子是保不住的?”月牙兒驚顫起來。她雖然能狠心地下令叫獸醫拿掉黑驢肚子裡的崽子,可是眼前這畢竟是活生生的大活人!兔死狐悲,更何況同為女人!
這樣的事情不光事關兩條人命,更要緊的這還是皇家的血脈,一旦追問起來,責任難當!
“我去給你叫太醫,你再忍忍!”月牙兒轉身要往外跑。
“月牙兒你站住!”清笛咬緊了牙關喊著,“不能叫太醫,不能讓人知道,否則你與小六就沒將來了!”
“什麼!”月牙兒驚驚站住,“你為何這樣說?”
清笛只覺肚子裡沉沉下墜,她用手指死死扣住圈椅的扶手,努力支撐著說,“你聽我說,不能讓小六知道這孩子要掉了……他若知道,竟然會拼了命去跟皇上要我,他定是要將我放到他身邊,他才能安心;且因為今夜你在我眼前兒,他必然也會以為你對我說了什麼、或者做了什麼,平白地生了嫌隙……”
“你究竟……”月牙兒迷惑住,“你究竟想要做什麼,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啊!”
清笛的整個身子已經虛浮,只覺身子向下墜去,可是精神卻向上漂浮起來,整個人便被活生生劈為兩截,“月牙兒郡主,你攔住外頭人,誰都不許進來。包括我身邊的郭婆婆和翡煙!”
“好,我便說我們兩個之間有極其重要的事情要談,誰敢擅闖,我
就殺了他!”月牙兒急急奔出去將命令傳下。
郭婆婆與翡煙的請求聲遠遠地沿著迴廊傳過來,清笛卻都已經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麼。只覺得她們的聲音與她之間,彷彿隔著重重的水浪。水浪聲汩汩,她便再也什麼都聽不見。
245、挽斷羅衣第三更)
“你撐著些,你告訴我,該怎麼辦!”房間裡彷彿整個成了一個巨大的熱水池,氤氳的熱氣汩汩而來,包繞了清笛的周身。清笛咬著半幅撕下來的衣袖,拼著所有的命,指導著月牙兒該怎麼做。
“你別怕,人與馬總歸沒有太大的不同。你既然給母馬接生過,便該知道我的情形。”身子裡有滾燙的血液一徑流淌下去。幸虧月份還不夠,幸虧那個孩子還沒成了人形——他只化為一股濃血,從身子裡流淌出去,倒也簡單……
“你,你倒是能對自己狠成這樣兒!”月牙兒一邊用清笛行李裡早已準備好的布條擦著清笛身子下頭的血,一邊也是又震驚又恐懼,眼淚不停地掉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