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正松說著也是淚含雙眸,“屬下計算著從杭州到霸州的路程。即便公子你不眠不休,回來總也至少需要半月;此時天氣越發熱了,屬下不敢久留著清笛的屍首,一則擔心腐壞,二來也怕於清風、契丹,以及那離奇加入的一方循跡來追。”
丁正松說著嘆了口氣,回頭望淩霄山頂,“公子不在霸州的時候,屬下曾有幸目睹過清笛姑娘的智慧:她帶人在山頂放飛紙鳶,趁著南風正起,將訊息送到北方去給楊將軍……”
“坦白說,屬下曾經對清笛姑娘頗有成見,畢竟她身在青樓。眼見公子與青樓女子過從甚密,屬下極為擔心。”丁正松抬眸望鳳熙,“可是那一日,屬下卻不能不對清笛姑娘刮目相看。更何況,她所做的努力,都是為了挽救楊將軍。只可惜楊將軍還是……,唉!”
鳳熙依舊沒有說話,他只深深閉緊了眼睛。山桃花的清香輕盈柔軟地撲滿他面頰,嗅覺在他腦海裡形成畫面——彷彿又看見她輕盈俏麗的女孩兒,一身紅裙,笑著奔跑於桃花林裡。
“鳳凰兒,你快來呀!”桃花紛紛揚揚落滿她青絲發髻,她含笑朝他招手,輕喚著,“都說百鳥朝鳳,可惜你卻註定要追隨著我呢!”
其實不消丁正松說,他也最知道憐兒是個多聰明、多果敢的女孩兒。她想到以紙鳶藉助南風來傳遞訊息,他一點都不驚訝。
她的美麗、她的聰慧,她的堅強、她的果敢,曾經讓他恨得咬牙切齒;可是卻也早不知從何時起,將她烙印成了心底唯一的倩影。
唯一的。
“開墳。”鳳熙依舊閉著眼,輕聲下令。
“什、什麼?”丁正松驚住。且莫說此時挖開墳墓,裡頭的屍首恐怕已經開始了腐壞;更何況在漢人的文化傳統裡,挖墳掘墓對於死者來說是最大的不敬!
“我說,開墳!”鳳熙驀地轉頭,鳳目清冷凝睇丁正松,“還要我說第三遍麼?”
丁正松一顫,心中越發沒底——公子風雅蓋世,向來禮敬手下。這多年來對他也多執晚輩禮節,極少擺出少主的架子來。可是今天,公子幾番對他出言清冷。
“少主,三思啊!”丁正松還想苦勸。
“為何不敢讓我看她?就算她真的已經不在人世,我也要見她最後一面!”鳳熙再難壓抑,悲憤如同冷泉從鳳目中墜落,“就算她此時已經腐壞,我也要見她最後一面!絕不可,絕不可讓我都沒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她就這樣永久地去了……絕不!”
“公子……”丁正松也被驚住。著實沒想到,原來清笛在公子心中的分量已是重要若斯。
“丁叔,你不肯開墳,究竟是擔心我違了禮數,還是怕我發現了你們不可告人的秘密!”見丁正松依舊不肯開墳,鳳熙驚怒,嘶聲低吼,“我臨走的時候,本是放心不下她;是丁叔您親口應承我,說一定會照顧好青樓這邊……丁叔,我信你,我將一切都拜託與你,我這才能離去——可是丁叔你竟然眼睜睜看著她就這麼死去!”
“公、公子,恕罪……”丁正松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事發突然,屬下實在是來不及相救!”
“撒謊!”鳳熙一雙鳳目裡已是染滿血絲,“憑丁叔您,怎可能事前全無半點嗅覺?更不必說,老太太和我娘定是暗中給了你手諭,不許你將她的訊息告訴我知;所以你才膽敢這樣蒙騙於我!”
“公子!”丁正松已是驚得無法再自持,“屬下真的全力想要救清笛姑娘,怎奈,怎奈是真的來不及了!”
“滾開!”鳳熙怒極,伸腳一腳踹開丁正松,“你不開墳,我便自己來!我必要看她最後一面,誰也別想攔阻!”
鳳熙跪倒在黃土前,十指便插.入黃土中去,竟是用十指為鍬,一下下摳開黃土!
“她不可以被埋在這裡……我帶她走。如果屍身已經腐壞,我便親手火化了她;然後帶著她的骨灰,一同,回江南去……我絕不丟下她孤零零一個人在此,絕不!”
“公子!”鳳熙十指不顧一切挖土,縱然鳳熙也是有功夫的人,可是畢竟他也是血肉之軀;不消幾下,他的手指已是鮮血淋淋!丁
正松再也看不下去,跪倒一把扯住鳳熙的雙手,“公子,讓屬下來,求您!”
好在清笛埋葬並不深,且無棺槨,所以屍身很快便暴露出來。
一見清笛屍身,鳳熙愣怔跪倒,伸手沿著清笛發頂,一點點撫過她周身。縱然屍身已經開始腐壞,可是鳳熙卻彷彿渾然未覺;就好像,在他指腹之下,那令他又愛又恨的少女,會忽然醒來,朝向他嫣然而笑。
118、漫天箭雨更2)
霸州城本門外,一隊商人向北行去。
回首,依然能看見位於霸州城北的淩霄山。馬上的藍衣男子收回目光,靜靜一笑,揚聲吩咐手下,“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