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平坐在藥罐前扇著扇子,熟悉的草藥味鑽進鼻子裡,奇怪的是他竟然感覺不到親切,甚至被煙嗆的連打好幾個噴嚏,眼淚都流出來了。
“清平。”
那親切的呼喚,勾人心魄的眼神,還有繡有精緻繁複花紋的腰帶,在他腦海裡久久不散。
山中的精靈每天飛來飛去聊著閑話,王清平是從他們口中得知花想容被藏在山神廟裡,且已經被蘇兄他們救了出來。他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決定趁夜去看望她一眼。
那一夜下了一場他記憶中最大的雨,還打了一個最駭人的閃電。
她躺在床上,面黃肌瘦,王清平是打心眼兒裡心疼他這個小師妹。那時他想:“我一定要為容容為師父報這個仇。”
他每天採集的杜蘅蜜裡,都加有一點雄黃,這一點粉末雖然微不足道,可連續服用四五天對一個妖來說,可是致命的。
他有時覺得自己很卑鄙,有時又想起容容說的,“大師兄,你這麼做是在為爺爺報仇,為全村人除害。”
“師兄,如果有一天她毒發要去了,那時如果她問你‘有沒有愛過她’,你一定要回答‘有’,還要裝做很捨不得。”
“為什麼?”
“我是說如果有那麼一天的話。”花想容很奇怪,眼神裡透露著要失去珍愛之物的慌張,她繼續道,語氣滿是哀求,“答應我,大師兄。”
“杜若她必須死,且必須是自爆而亡。”這句話花想容沒有說出口,她覺得自己也無臉面說出口。
那天晚上在山神廟裡自信滿滿的許了願下了咒,可如今,她慌了,她的大師兄在不知不覺中變了,連大師兄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一時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可報了仇之後呢?
藥罐裡是王清平翻遍醫書找來的“神仙散”的方子。忘掉憂愁與苦難,今生快活似神仙,是謂神仙散。
他扇扇子的手一刻未停,心中的困惑也一直困絮著他,“山鬼她到底為什麼自殺呢?僅僅是因為絕望嗎?”
“大師兄,大師兄?大師兄!”
花想容叫了好幾聲,王清平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哦!容容,你整理完草藥了。”
“嗯!大師兄剛剛在想什麼?”容容拿個小凳子坐在他身邊。
“沒,沒想什麼。”
“真的嗎?可是,師兄你好像哭過,眼睛紅紅的。”
王清平輕輕捏了捏她的臉,笑著說:“你這個小丫頭片子,休要胡說,你什麼時候見師兄哭過,只是被煙嗆到了。”
容容笑了笑,沒有再說一句話,一個字都沒有。
空氣沉默的有些難熬,還是王清平率先道:“藥熬好了,等會兒喂蘇兄喝下吧!唉!”他嘆了口氣繼續道,“雖然是答應了小遙的,可就這樣不經過蘇兄的同意,剝除了他的記憶,也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
“有緣還會再見的,師兄你何須憂慮。”聽了容容的話,王清平輕輕點點頭,可思緒卻不在這。
緣分是真的嗎?那我還能再見到她嗎?王清平一邊想,一邊將藥倒在碗裡,喂給蘇幕。
此時的蘇幕早已經恢複肉身,赤豹的心髒支撐著他的呼吸。
又過了一天多,太陽西移下沉,一直挺屍的蘇幕終於睜開了雙眼。
“這裡是……?二位是……?”
花想容二人都知道,這是神仙散起作用了,於是耐心解釋道:“大哥哥,我是容容,這是我師兄王清平。”
蘇幕抬頭,仔細打量二人,一個儀表堂堂,一個機靈活潑,彷彿天造地設的一對。
“蘇兄,你當真不記得我了嗎?”稱為王清平的男人道:“我是王清平,家父是王員外,家就在蘇兄隔壁。”
“我姓蘇?”
“對,蘇幕遮。”
“蘇,幕,遮。”蘇幕打量著這間茅草與木板壘成的房屋,熟悉的佈置令他頭痛欲裂。
“蘇兄,你沒事吧?”
“沒事。”蘇幕咬牙,用手輕揉額頭,想頂過痛楚,“到底發生過什麼?我為何什麼都不記得?”
“大哥哥師徒二人是咱們於山村的英雄!”
“我還有師父?”
“不,是有個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