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煙雨濛濛,牛毛似的雨絲輕柔地打在屋簷,青石板上,將空氣裡都蒙成一片新綠,甘醇的氣味透過窗牖遞了進來。
胥策早早過來傳話,說是太子今日要舉行春祭,不能如期赴約。
趙榮華心中自是歡喜,打那夜之後,容祀似乎變得很忙,總有各種藉口阻著他來見她。
這情形一日日的持續,趙榮華那顆忐忑的心竟慢慢安穩下來。
想是選了太子妃和良娣等美人,容祀終究厭惡了自己,起先還能著人來找個藉口推拒,往後興許就連藉口都懶得編排,那時便是她徹底解脫的時候。
裴雁秋來的及時,她只帶了兩個小廝,兩個近婢,穿了一身淺綠色輕紗襦裙,極其素雅,她見趙榮華打簾進來,不由地拉住她的手,讓她靠著自己坐定。
都還未恭喜你,何時與傅公子定了親事,竟還瞞著我呢。”
呸,哪裡是瞞著你,分明沒有時機過來,你可不知嫁人有多麻煩,又要合八字,又要批日子,納採、問名、納吉、納徵、請期總之煩的不行,幸好今日能與你一同透透氣,爹孃把我拘在府裡,可要悶壞了。”
裴雁秋面帶喜色,更有幾分女孩家的嬌羞,說完,便用帕子擦了擦香汗,側過頭打量著趙榮華的氣色。
都要嫁人了,可不要好好盤算,你呀你,跟傅公子總算修成正果了。”趙榮華回握住她的手,眉眼是由衷的歡喜。
馬車隆隆,壓著青石板朝著東邊駛去。
花朝節,城中的女子多數會去廟裡拜花神。
她們也不例外,往年最常去的是雁回山,廟宇莊重肅穆,香火旺盛。
今歲也沒變動,轉眼便來到山下。
小雨乍停,空氣裡都是泥土的芬芳。
兩人攜手,提起裙裾便沿著主路往上走。
兩側的花兒都開了,被雨打過,濕漉漉地掛著水珠,分外清新。
山上彷彿有溪水流下,潺潺的水聲如弦樂泠泠,甚是清透。
兩人拜了花神,又故地重遊,繞著廟宇巡了一圈,說了好些話,便預備往山下去了。
將上馬車,走了不過一刻功夫,山下便有人往回折返。
裴雁秋挑開簾子,吩咐了小廝前去探路,馬車悠悠跟在後頭。
程雍程大人近幾日便要離京,聽聞不知怎的得罪了太子,明升暗降,調去了梁州。”
趙榮華抬了下眼,想起那夜他雙手沾染著鮮血,卻依舊不肯松開刀刃,不由感嘆,“伴君如伴虎,興許調去梁州會有一番作為。”
我可聽傅鴻懷說過好幾次,程雍對你有意,你別是…”
雁秋,我能如何,我也不能如何了。”趙榮華目光往外一落,又道,“他的家世,人品,都不會允許有我這樣一個人來拖累。”
那糟心的太子…”裴雁秋咬著牙根,憤憤不平。
甫一說完,探路的小廝便疾跑著趕了回來。
他走到車下,抹了把汗便道,“小姐,官兵封了路,說是明日才能通開。”
裴雁秋蹙眉,“可有問清是何緣由?”
問了,說是有要人要來,特意清了路出來,不允閑雜人等透過。”
呵,好大的臉面。”裴雁秋嗤了聲,趙榮華撫著她的手,勸道,“見怪不怪,莫要動怒。”
眼下也只有回廟裡借住一宿,幸好去歲新修了廂房,供香客歇腳,否則我真是不肯嚥了這口窩火的氣。”
裴雁秋雖這般說著,卻也並未真的動怒。
趙榮華知她脾氣,捏著她的手掌盈盈一笑,“權當給我機會,能好生與你待上一宿,阿彌陀佛,我定要多上些香油錢,感謝佛祖讓小女子得償所願。”
裴雁秋戳著她的腦袋,道了句,“祖宗。”
兩人神態輕松地重新回到廟裡,自有小僧引領,將其帶入僻靜的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