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大門敞開,幾名身穿黑色西裝的年輕男人緩步走進眾人視線。為首的青年是個棕發棕眸的東方人,身材略顯瘦削,在這一群人中並不算多麼出眾,但他溫雅幹淨的氣質無疑為他加了不少印象分,使得這個人在出現的那一瞬間便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當然,這其中也許還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他的頭銜——彭格列十世沢田綱吉。
我深吸了口氣,透過人群的縫隙小心打量著這一行人。
沢田正跟在侍應生後面走進大廳,雙眸微斂,臉上帶著慣常的淡然微笑,笑意背後隱約看得出幾分疏離。
獄寺走在他後方一步遠的位置,仍舊雙眉緊皺滿臉不爽,但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氣息大概是刻意收斂過,所以還不算那麼鋒芒畢露。
山本和獄寺並排而行,笑容依舊燦爛爽朗,肩上難得沒有揹著一直和他形影不離的太刀,看樣子已經事先交給門口的接待處保管了。
再後面就是幾個隨行人員,看上去眼熟,但叫不上名字。
我不知為何竟覺得有些緊張,也許因為這還是第一次以不同的立場與他們碰面,下意識就往後退了幾步。站在旁邊的紮吉低頭看我一眼,雙眉微微蹙起,但最後什麼也沒說,又重新將視線轉回了大廳前方。
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沢田綱吉終於還是被陸續聚集的人群包圍了起來。他目前所在的位置和我們有一定距離,但還是能夠看到,他端著酒杯,態度恭謙地向眾人微笑致意,舉止優雅沉穩,毫無扭捏之感。
說話間,他稍稍抬起頭,臉上依舊掛著笑容,目光卻不動聲色地在大廳中逡巡起來。我一眨不眨看著他,那雙眼眸裡的顏色好像沉澱在夜幕中的潭水,靜默深邃,笑意溫涼。
是了,這樣才是作為彭格列十世的沢田綱吉。
不知為何,我竟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嘴角一彎,突然就笑起來。而幾乎同時,青年的目光也轉到了這個方向,中間只是略一停頓,緊接著就那麼直直撞進我眼底。
毫無預兆。
胸口咯噔一聲,心跳好像頓時漏了一拍,我嚇得手一抖,差點將杯子掉到地上。但即使這樣,視線卻好像已經膠著在對方身上,就是怎麼都移不開。
沢田似乎也顯得有幾分吃驚,但他眼底的訝異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又恢複到了先前的沉著。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清了,總覺得他好像微笑了一下,隨即重新將注意力移回到與他寒暄的眾人身上。
就在這時,汽笛洪亮的鳴叫聲在上空沉沉響起,遊輪終於起航。
岸上的景物在視野中逐漸變小模糊,我站在通透的落地玻璃前望向大海,海面平靜蔚藍,一望無際,浪花閃爍著不定的金光,打著旋兒此起彼伏。那閑適的模樣與這個宴會廳中的微妙氣氛真是對比鮮明到過分。
就這樣看了一會兒,正要轉身,就聽見通往二樓的旋轉樓梯上傳來清脆的腳步聲。那聲音悠閑緩慢,卻不可思議地壓住了宴會廳中喧鬧的人聲和樂器聲。
看樣子,主角出場了。
我在心底吸了口氣,隨著眾人一起將視線上移。果然二樓走廊上接連出現兩隊人馬,統一的白色制服和黑色制服,走在最前面的那兩人此時已經站在了樓梯上。
今天的白蘭看起來心情不錯,笑容比記憶中更加燦爛,眼底紫色的倒刺狀紋身在這一身白色中顯得異常醒目。
走在他旁邊的是一個看上去不過十幾歲的少女,頭戴白色的大帽子,身上是黑色的制服和白色披風,臉上有金色的奶嘴印記,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要數那雙湛藍的眼睛。它們好像無垠天空,又似剔透寶石,甚至比天空和寶石更加明亮晶瑩,彷彿自出生開始就不曾接觸過塵世煙火,幹淨得一塵不染。
這就是尤尼。大空的彩虹之子,基裡奧內羅的公主。
她的樣子比印象中更加稚嫩,但神情卻極為鎮定,只一眼就不會讓人以為這真的只是個普通的孩子。她的身後緊跟著一位身穿黑色制服的金發男人。男人微蹙著眉,表情冰冷嚴肅,只有當視線落在前方的少女身上時,才會稍微流露出一點柔軟。
電光γ和尤尼。
將這兩個名字聯系在一起時,胸口陡然湧起一陣空落落的酸澀。我忍不住晃了晃腦袋,硬生生止住腦海裡即將出現的畫面,再次看向現在應該稱作密魯菲奧雷的這一行人。
此時他們已經走到了大廳正前方,跟在白蘭和尤尼後面的應該就是各部隊隊長。其中有幾張熟面孔,尤其是白蘭身邊那名赭紅短發戴著眼鏡的青年。
第一次親眼見到入江正一,他比想象中更加普通,完完全全就是典型的研究型學者——或者說書呆子——的模樣。看得出來他並不喜歡這種場合,雖然強打精神挺直了腰桿,臉上的表情依舊相當勉強。
不過我在這些人中掃了一圈都沒有見到阿遙,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她這時候似乎不在白蘭身邊。而與此同時,本該作為ray出場的阿紫今天也沒有來,而是派了蒙德作為代理出席。
這麼一說,三個人中出現在這裡的就只有我嗎!
正這麼想著,就感覺白蘭的視線慢悠悠落在我身上。我撇撇嘴,不甘示弱地迎上去。
但他只是遠遠地挑起唇角一笑,隨即便放眼全場,笑嘻嘻地從桌邊拿起一杯香檳,抬手舉高,朗聲道:“歡迎光臨密魯菲奧雷的成立典禮,十分感謝各位的捧場哦~今天就請盡情享受吧~”
場下響起恭維或是鼓掌的聲音,宴會重新開始。
我找了個更加僻靜的位置,端著碟蛋糕默默地躲開人群,而紮吉作為情報屋的代理人此時正周旋於不同家族之間,多瑪佐在另一邊與人交談,反倒是我看起來更像一個無關人員。
值得慶幸的是,白蘭雖然已經發現了我,但直到現在都沒有找上門來。看樣子我猜得沒錯,他也不希望我的身份暴露,至少在像今天這樣的大場合下他絕不會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