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後看了一眼倒在不遠處的小孟,感覺天旋地轉的,雙腿再也支撐不住,抱著槍尖,慢慢跪倒在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悠悠轉醒,見自己身上竟然毫發未傷。那些秦國藤甲兵消失了,小孟的屍體也不在。
我心生納悶,邊輕聲喊著小孟的名字,邊往山道旁的林子鑽去。
鑽過林子,我卻忽然呆住。
林子後沒有先前孟姜女的墳塋,也沒有松林,甚至不是一片山,而是個村子——文莊。
我居然回來了。
我悄然進村。村民竟似都看不見我,紛紛從我身邊擦肩而過。
這些人,雖然看著年輕了許多,但我都認識。因為這些人的面孔,在若幹年後的每個夜裡,總出現在我的夢裡。
我忽然想明白了。亙古晷先前將我帶入秦朝的時空場景,想要脫離,就得像夢境一般,在那個時代死去。
又或者,有可能我身上的血,是開啟另一個時空的鑰匙。
我邊琢磨邊往村裡走,忽然看到一個格外眼熟的小男孩,約莫十歲左右,搖頭晃腦,嗞著水槍,興奮地沖我跑來。
我後背一寒,頓時認出來——那是十歲時候的我。
眼看小時候的我,嘴裡喊著爸爸,就要撲過來,我身邊忽然晃過一道白影。
一人在我耳邊哀聲勸道:“大人,當斷則斷,咱們該走了。那丫頭,還等著你呢!”
我轉頭一看,恍惚間以為那人是謝絕,再仔細一看,發現是年輕時候的謝弼。
我被他不由分說拉著,如騰雲駕霧一般,離嚎啕大哭的小時候的我,越來越遠。
走到沒人的地方,謝弼將一件黑色鬥篷扔給我,讓我穿上,說是別讓他人,尤其是沈佳恩認出我來。
我不解,問他我為什麼不能和沈佳恩相認。
謝弼搖頭道:“你兒子都整出來了。回頭等你兒子長到你這般年紀,你爺倆兒長得一模一樣,你是讓她嫁給你呢,還是讓她嫁給你兒子?”
我聽著有些別扭,不過想想也有道理。
只是這黑色鬥篷,總讓我想起陳家兄妹,我心裡頭不舒服,搖搖頭,問謝弼能不能給我換件白色的。我喜歡白色。
謝弼無奈,將自己身上的白鬥篷脫下來給我,說是轉輪殿一團糟,他和範無咎他爹還得先去處理,他沒法陪我去,讓我千萬不要沖動,別讓沈佳恩認出我來,否則這段姻緣就玩完了。
我見那件白色鬥篷,胸口繡有標誌著轉輪殿的兩只齒輪,瞬間如醍醐灌頂一般,想明白了一件事,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
我爸說的沒錯。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自始至終,這千百年來,就只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一個我誕生,另一個我就必須離開。
而當初救下沈佳恩的所謂我爸,其實也是我。
我心情複雜,照著謝弼給我的地址,到了沿海的漁村,見沈佳恩穿著一身樸素的漁民裝,正在給剛剛出海打漁回來的漁夫們煲湯。
所有人對她煲的湯,贊不絕口。
我的注意力,卻被幾個膚色黝黑的年輕漁夫吸引了過去。
他們圍坐在沈佳恩身旁,貪婪的目光,在沈佳恩白皙的胸口上,滴溜溜直轉。
這些漁夫身旁的年輕婦人,表面上和沈佳恩談笑風生,眼神卻時不時,瞪向那些年輕漁夫,眼神中,也都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恨意。
看樣子,應該是這些年輕漁夫的妻子。
這看似和諧的海濱畫面,其實暗藏殺機。
我自然也已看出來,十幾年前,我爸,或者說我自己,是怎麼救沈佳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