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自己的同門,因為生父的執念,在塔外自相殘殺。師父頂著巨大的心理壓力和內心悲痛,用反厭勝之術,打敗並殺死了欺騙自己二十年的生父。
都說子弒父,是要遭天譴的。自那以後,師父的眼睛,就越來越看不清東西了。
他不管不顧,想趕在失明之前,見到宋大有,卻被告知,宋大有早已元神俱滅,無力迴天。
師父悲憤難當,提了把厚背大砍刀,將泰山府君殿攪了個天翻地覆。
而他也終於明白過來:當初泰山府君說的以命換命,其實要的,不過是他的一雙眼睛。
泰山府君早就對鐘天篷懷恨在心,他希望藉由師父的手,除去這個眼中釘。至於師父會遭受怎樣的後果,他並不關心。
用一個已死之人做籌碼,泰山府君這買賣做得確實漂亮。
師父的舉動,不僅觸怒了地府中的人,也讓向來與陰司打交道的舊事八門感到震怒。就在人人都要討伐師父的時候,泰山府君卻著人上來,替師父說情。
這個人,就是包小司。
包小司告訴八門的人,師父大義滅親,本已不易;愛人離去,難免情緒失控。地府不會追究師父的過失,也不許任何人打著替天行道的名義,找師父的麻煩。
等其他人走後,包小司告訴師父,他的眼疾不是沒有康複的可能,宋大有也不是沒有醒過來的一天。
他需要等,等二十年,等一個註定跟他有緣的人,登門拜師。
而這個人,就是我。
這二十年裡,師父每天獨自一人,在黑暗和寂寞中,苦苦煎熬。
當年的同門師兄弟,死的死,散的散,連他最親近的師弟季爻幹,也因為不理解,離他遠去。
而他師父符柏,因為看淡了世態炎涼,將符氏精工交給他,讓他有個安生之地,等待宋大有和我到來的那天,卸去身上所有枷鎖,自此不知所蹤。
師父知道,泰山府君一直在利用他,一直在將他視作自己麾下的一員猛將,替他做著許多力不從心的事。
但他卻始終猜不透,泰山府君這麼做的用意。
他每天都在自責和痛苦中度過,慢慢試著,把這份心底的傷痛掩蓋過去,埋藏起來。
他先前跟我說過:“做過了的事,就別去後悔;後悔,就代表你做錯了。”
這句話,既是對我說的,也是對他自己說的。
我們三個聽師父說完,都默然不語,原本只是對師父的敬畏之中,又多了幾分憐惜。
我最是感同身受,對師父也越加親近起來。
海水輕輕拍打著快艇。海浪聽起來,竟也變得分外悽涼。
我在心底嘆了口氣,已經開始後悔,剛才為什麼要問師父這些,同時也為師父忽然敞開心扉,向我們訴說這段痛苦的往事,感到有些意外。
空氣裡滿是悲傷的寧靜。隔了半晌,師父忽然轉過身來,看著我,幽幽地道:“一陽,你知道師父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嗎?”
我心底其實已經有了答案,卻搖搖頭,等著師父自己開口。
師父卻沒繼續往下說,又望著海面,莫名問道:“你是不是快過生日了?”
我起初沒反應過來,再一想,登時心裡一動,似乎已經知道師父想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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