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紙紮鋪從外頭看平淡無奇,進去後卻內有幹坤。
門後是個大院。院裡堆滿了紙馬、紙人、紙轎子和花圈,甚至還有幾口棺材。
棺材不在院裡,而是在正對著大門的堂屋中。
堂屋一分為二,被一道竹製的屏風隔開。
前廳兩側的牆邊,仍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紙人。屋子正中橫擺著幾口柳木棺材。屏風前的龕桌上,點著三排高低有序的白蠟燭。白蠟燭火光跳動,紙人的影子也跟著搖擺不定。
我輕聲喊了幾聲,沒人應答。火光暗淡,能感覺到屏風後有風,將蠟燭的火苗往我這邊吹。
我躡手躡腳地走近,拍了拍棺材的棺身。棺材空空作響,裡頭應該沒啥東西。
悉悉索索的聲音,好似許多人在竊竊私語,又像是路人形色匆匆,腳步間的摩擦,從屏風後,有一陣沒一陣地傳來。
透過屏風竹條的縫隙,能感覺到,有許多影子在屏風後一晃而過。
我幹嚥了口唾沫,正要繞過棺材,從屏風旁的過道往後廳走,忽然覺得身後有一絲異樣。
我自己也說不清楚,這突如其來的異樣是怎麼回事,環視了一眼屋內,頓時明白過來。
這屋裡的紙人,不知何時,竟似活過來了一般,全都轉過身來,死死地盯著我。
紙人臉上毫無表情,可我總覺得,所有的紙人,都像是在沖著我冷笑。
其中有兩個紙人,看著有些眼熟。
我稍一回憶,立刻認了出來:那個身材高挑的紙人,分明就是先前我在鏡子中見到的,擄走沈佳恩的年輕女子;而身材嬌小的那個,就是幾分鐘前,將我帶到這兒的小丫頭。
我心中驚駭到無以複加,拔腿就往外跑,房門忽然“嘭”地一下,自動閉合。
從屏風後吹來的風,將龕桌上的白蠟燭盡數吹滅。紙人被風吹著,簌簌作響。
那聲音聽起來,就好像所有紙人腳踩蓮步,慢慢沖我走過來一般。
我見退無可退,屏風後又莫名透出灰暗的白光,咬了咬牙,朝白光沖了過去。
眼前白濛濛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
我伸臂遮擋,慢慢適應了光線,就見自己不知為何,到了一條完全陌生的街道上。
天色晦暗,街道靜悄悄的。眼前朦朦朧朧,似乎起霧了。
街對面有座氣勢恢宏的木樓。木樓屋簷下掛著許多大紅燈籠。血紅色的燈籠光籠罩在霧中,顯得既曖昧又詭秘。
木樓前有柵欄門。大院寬敞,院中栽著一株遮天蔽日的大榕樹。榕樹兩側的木樁子上,用五顏六色的絲帶纏著,和榕樹的枝幹綁在一塊,形成一道蒙古包一般的彩色帷帳。
走過帷帳,能看到木樓的大門開著,裡頭如現代商場一般,有個開闊的中庭。
底樓大堂上,擺著許多圓桌木椅,看著竟有些像戲樓。
大堂東南西北四個角上,都有木梯通向二樓。二樓有道古色古香的環形走廊。能看到走廊扶欄後,雕花的木門和冰裂紋的窗戶。
這種建築,我以前在電視上見過。確切的說,是在古裝電視劇裡見過。
這竟好像是個青樓。
木樓裡裡外外張燈結彩,脂粉飄香。可奇怪的是,我一個人都沒看見。
那老頭,還有那變作紙人的小丫頭,絕不會無緣無故將我引到這兒。
我深吸了口氣,攀著西面的木梯,上了二樓。
木梯臺階咯吱作響,聽起來讓人很不放心。
二樓所有的雅間,全都門窗大開。我挑了一間進去,見圓桌上擺著茶盤。茶盤邊還有四盞水果糕點。茶是涼的,聞著還挺香。水果糕點看起來也很新鮮,就像剛擺出來一樣。
我不敢亂吃,在房間裡轉悠了一圈,正要出來,就聽一陣絲竹般的細響,從牆邊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