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端公真的死了。非但死了,而且死得很恐怖、很奇怪。
他蜷著身子,兩手五指箕張,縮在胸前;瞳孔放大,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嘴巴也張得老大。
看樣子,竟像是被活活嚇死的。
以毛端公的年紀和資歷,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東西能把他嚇成這樣。
可奇怪的是,一夜之間,他的屍體就像嚴重脫水的蘋果,變得皺巴幹癟;面板也變得如同剛剛燒完的木炭一般,焦黑一片。
看樣子,又像是被活活燒死的。
但是看毛端公屋裡,一切完好,並沒有什麼東西被燒毀;毛端公身上,也僅僅是膚色變黑,找不到絲毫燒灼的痕跡。
我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小聲問大伯,這是怎麼回事。
大伯告訴我,昨晚他不放心,就到毛端公家等我。四更前後,他突然聽到屋子後院有貓叫聲。
毛端公當時正在設壇作法,和我隔空對話。他似乎對貓很忌諱,臉色大變,讓大伯趕緊去把貓趕走。
趕巧不巧的是,大伯偏偏這時候拉肚子,急著要去上茅廁。
毛端公沒辦法,只好放下手頭的活兒,自己拿了掃帚去趕貓。
大伯臨出門的時候,又聽到一聲貓叫,聲音格外悽厲,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藉著內堂的燭火,他看到龕桌後的牆面上,慢慢映出一團黑色的影子。
看輪廓,是隻貓。
那影子晃晃悠悠的,越變越大,幾乎佔滿了整面牆,而且竟好像人一樣,慢慢站了起來。
他當時也覺得蹊蹺,奈何肚子不爭氣,只好先去出恭。
等他回來時,毛端公已經像現在這個樣子,倒在龕桌前,徹底沒氣了。
“四更前後?”我心裡一顫,“會不會就是我看到一團白花花的東西,從稻草人身上飛走的時候?”
“貓?”我正心緒不寧,身後忽然響起一個年輕人的聲音,“什麼貓?”
我回頭見是個眉清目秀的男孩,跟我差不多年紀,看模樣,應該就是先前和大伯交談的年輕人,問大伯他是誰。
大伯告訴我,男孩叫謝絕,說是毛端公的徒弟。昨晚他發現毛端公死後沒多久,這男孩就趕來了,說是一早算到老先生會出事。
毛端公的喪禮,也是他主持操辦的。
謝絕見我倆沒吱聲,看向大伯,笑眯眯地追問道:“這事兒,你之前怎麼沒跟我說?”
大伯支吾不語。
謝絕搖搖頭,苦笑道:“老先生在幫他處理些麻煩事兒,這事兒我一早就知道。你不說,是怕我誤會,認為是你們害死了老先生。對不對?”
見我們伯侄倆垂頭預設,謝絕嘆了口氣,看向棚外道:“我要真怪你們,也不會讓你們看老先生的遺體了。”頓了頓,他回過頭來,繼續道,“老先生死得蹊蹺,只怕這事兒沒那麼簡單。你看到了什麼,務必一五一十告訴我。”
大伯點點頭,把剛才告訴我的,又照實跟他說了一遍。
謝絕聽完眉頭一皺,俯身翻動毛端公的屍體,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抬頭問大伯:“你有沒有看到那隻貓長什麼樣?黑的白的?公的母的?”
大伯搖了搖頭。
我問他怎麼回事。謝絕搖頭道:“還不好說。你們有沒有聽說過虎貓沖煞?”
“虎貓沖煞?”
“嗯。”謝絕看著棚外道,“老一輩的農村人應該都知道。簡單地說,就是生肖屬虎的,絕不能在母貓生産的時候靠近。否則犯了煞,母貓會將貓崽子自己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