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細瑣且帶著怨氣的說話聲從樹木間傳了出來...
聶巧兒知道那說話聲跟之前一個人跑去莊園調查時所聽到的女人埋怨聲是一樣的!
「這些樹...到底怎麼來的?走廊快要變成樹林了!」躺椅上的男人差一點就擠不出電梯!他有一截褲管,被樹枝鈎破,留在電梯裡。
兩人看著走廊上幾乎全被大樹給塞住。那些樹木四處橫生的巨大樹根將地板穿破,而樹木的上端,穿入了天花板,將許多管線,日光燈座全給毀了!聶巧兒在那座莊園看過了類似的景象,但是沒想到居然在這棟大樓一樓的走廊上,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一下子冒出這麼多棵樹來?
「誰在講話?」躺椅上的男人也聽到了一個女人在樹木間的低聲抱怨,但是兩個人都只聽見聲音,卻不知道發出這聲音的女人何在?
「是妳太太,你忘了嗎?」聶巧兒說。
「別...別鬧了!他媽的...我沒有太太!」躺椅上的男人邊回嘴,邊跟著聶巧兒往大門擠。當他的頭擠過兩棵樹幹中間時,耳朵明確的聽到有女人的抱怨聲,從樹幹裡傳出來:「那個女的聲音,是從...樹幹裡面發出來的!樹會講話!」
聶巧兒無法理會躺椅上的男人此刻的驚訝,她看見門口旁的管理員櫃臺已經被樹木給擠爛,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跑出去,其他的都再說!雖然樓上長著人面瘤的joyce跟像殭屍一般的小容,都是她想要一起帶回研究中心的物件,不過與自己的性命比起來,也不是那樣的重要。
「再兩步!再兩步就出去了!」聶巧兒對躺椅上的男人大喊!
救護車的刺耳鳴笛聲越來越近,這對她來說,真是一劑強效的定心丸。
她為了擠出大門,過程中無意間將臉靠著一截樹幹,發現樹皮開始變化,她立刻將自己的臉移開!
那截樹幹的粗糙龜裂的樹皮,忽然轉化成一個女人的臉型,就像一張立體的女性半身照一樣,臉的輪廓先出現,接著是眼睛、鼻子、嘴巴,然後是頭髮的線條、脖子、肩膀...
聶巧兒冷不防嚇了一大跳!她跟這張樹皮組成的人臉之間的距離不到二十公分。那個由樹皮組合而成的女人半身像,看起來有六十歲了,聶巧兒渾身像是被電擊似的,當下動彈不得!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老婦人的臉張嘴說話:
「妳會明白,妳會知道,妳是對的。」
由樹皮組成的半身婦人對聶巧兒說完話之後,就融回樹幹之中消失了,樹皮恢復正常,一點也看不出來剛剛出現過的駭人變化。聶巧兒有一度傻著不動,因為她發現那張婦人的面容似曾相識,但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而這句話,不是在離開研究中心時,才從一個馬尾女孩兒口中說過的嗎?
「可以出去啦!」躺椅上的男人對著聶巧兒叫著。
聶巧兒好不容易從粗壯的樹幹間擠出了大門:「快上救護車!」她對著躺椅上的男人說。
她將躺椅上的男人半推半拉的從後方上了救護車,自己也跟著一步跨進去,然後對著前座的司機大聲說:「快走!快走!」
車子立刻加速前進!聶巧兒看著大樓越來越遠:「沒事的,你不會有事的!」她轉頭對躺椅上的男人說。
「請問...」躺椅上的男人臉色慘白:「我們...」
「先別說話,」聶巧兒制止他:「你失血過多,要試著保持清醒!」
他還是不願意安靜下來,還想要起身:「我們不是要上...」
聶巧兒看著躺椅上的男人:「怎麼了?為什麼不躺好?」
「我們不是要上救護車嗎?」躺椅上的男人出力大喊:「幹嘛坐這輛破爛車子?」
聶巧兒一聽,她愣了一下,發覺自己的身體立刻感到車廂內的陰氣襲來!
為什麼這不是一輛救護車?聶巧兒的視線停在自己面前的椅背上。眼前的椅背是灰色的,塑膠皮套已經沾染了大片的髒汙,還有道長長的裂口,露出皮套內的黃色海綿墊。從這兒就可以看出來,這輛休旅車的年代很久遠了。
她的頭不敢動,眼睛也不敢左右瞄看...鼻子聞到的,盡是不斷襲來的屍臭味。
「同學...」前座的司機開了口:「我們過完這個暑假就要升大四咧!」一個從臉部到肩膀已經皮腐肉爛的人形對著躺椅上的男人說。它發出的聲音很沙啞且斷斷續續,說話的同時,一段青黑色而腫脹的舌頭露出嘴外。兩隻眼睛的瞳孔像死魚似的灰白。
休旅車總共有三排座位,第一排是駕駛座,第二排靠側門,聶巧兒及躺椅上的男人在第三排。
她一聽到這句話,就馬上想到躺椅上的男人曾經說過一段自認為是大學生,開著老爸的休旅車,載著同學們在北宜公路上出車禍的那段「親身經歷」。
聶巧兒深吸了口氣,她原本定在前方椅背的視線,緩緩往上移...
她看見了前座有個上身穿著破爛黃色短袖t恤,但是右手從小臂處斷裂的人形。那人形的後腦,脫落了一大塊帶著頭髮的腦殼,只剩一層頭皮連著。
聶巧兒確定自己上的不是救護車,而是那輛幾十年前在北宜公路出事的休旅車!
「哎喲...」前座的恐怖人形轉過頭來:「你還帶著新把的馬子上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