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巧兒想要趁便去拜訪一下,看看對面公司對於這裡的怪病傳聞,有沒有更深入的說法?但是那些腳步聲卻進到了這間辦公室,她瞄見三位穿著整齊淺藍色服裝,腳踩著白膠鞋的男子走了進來。
聶巧兒像貓似的,靈活的閃到了飲水機的另一邊。
「嗯?」其中帶頭的男子眼光掃視了整個辦公室:「剛剛不是說人在這裡嗎?」
另外一個男的也露出疑惑的表情:「沒錯啊?應該是來找他的。」
第三個男子邊看著離自己最近的一間個人辦公室邊說:「居然能夠跑到這裡來?簡直出乎意料。」
聶巧兒躲在飲水機的後方,聽這三個來路不明的男子說的話。
她認為這三個人是來找她的,可是,這三個人也知道躺椅上的男人嗎?
「她陷得太深了,」帶頭的男子走進大會議室巡看:「竟然對那個男人...再這樣子執迷不悟下去,她的一切就毀了。」
第三個男子推了推臉上的眼鏡,他環顧整間辦公室:「哈囉,妳還在這裡吧?」
帶頭的男子聽到同行的夥伴這麼一說,也跟著靜默下來,仔細的聆聽是否還有其他人在現場的動靜?
「請仔細聽好,」帶頭的男子:「也許妳還搞不清楚狀況,但是我們知道,妳對躺椅上的那個男人感到非常好奇,急著想要好好研究他,甚至天真的以為那個人可以成為妳生涯中,最有價值的研究主題。我說真的,妳完全搞錯了。」
聶巧兒聽了這段話,她這才明白,原來不只她一個人,知道躺椅上的男人的事。而他們三個是哪個機構的呢?聶巧兒聽到腳步聲往自己這邊來,她匆忙間看了一下自身所處的環境,沒有路可以逃脫!
「躺椅上的那個男人,不是妳所想像的那樣,」帶頭男子說話的聲音變得冷酷嚴峻:「趕緊罷手,不要弄到最後難以收拾!」
聶巧兒把心一橫,她開啟冰箱,整個身子縮了進去,再將冰箱門悄聲關上,將自己縮在一個漆黑無光的狹小空間裡。聶巧兒在黑暗中的兩眼睜得大大的,耳朵拉得長長的,試圖傾聽冰箱外的聲音...
但是外面一片沉寂無聲,她什麼也沒聽到。
「會不會那三個男的此刻就站在冰箱外面,等著我自己開門出去?」聶巧兒心想:「如果是這樣,那我寧願繼續在冰箱裡待著。」她繼續專心傾聽外面的動靜,依然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
「這三個男的是從哪兒來的?自己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被盯上的呢?除了研究中心的同事以外,還有誰會知道她到這棟辦公大樓來找線索的行程?」聶巧兒的心裡有著一連串沒法子解開的疑問。但吊詭的是,就算是自己的秘書,也不知道她今天會來這裡啊!
冰箱裡的空氣越來越汙濁,聶巧兒已經渾身是汗,蜷縮著的姿勢,讓她的右小腿開始抽筋,額頭上的汗水已經從鼻尖滴下...
外面的人都走了嗎?她完全不能確定。可是已經無法再忍受下去了!再這樣下去,可能會把自己悶死在冰箱裡呀!
「呀!」一聲大叫,聶巧兒用力推開冰箱的門,整個人失去平衡地摔出冰箱,她半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眼睛機警地掃視周圍,沒有看到之前的那三個人,除了自己的喘息聲之外,沒有聽到其他的任何聲音...
原來,那三個人已經離開了。聶巧兒吃力地把自己從地上撐起,腦子裡的陣陣金星逐漸退去,之前的害怕、緊張和疑惑已經被理智給撫平,她很明白,自己並不是那種怕事的個性,越是這樣,她就越不會退縮。
這些人究竟什麼來路?為什麼會來這裡?難道他們也想要解開躺椅上的男人這道謎題嗎?
「他必定是個太有價值的研究題目,我一定要獨佔躺椅上的男人。」聶巧兒快步離開大樓,揮手攔計程車時心裡面這麼想著。
會議室裡,除了聶巧兒之外,還有腦神經醫學部的副主任,遺傳性精神病學的研究室負責人尹教授,特殊病例觀察中心的劉組長,以及行政中心的錢主任。這些人聽完了聶巧兒對於躺椅上的男人的精神狀態及心理異常分析之後,對於她所提出的醫療收容建議,幾個人都皺起了眉頭。
頭髮全白的副主任對聶巧兒說:「我同意妳的觀察,躺椅上的男人有極為明顯的妄想症精神分裂,記憶中斷,人格轉換的現象。他對妳說的『親身經歷』極為罕見。」副主任把坐姿調整得更舒服一些,也令他的身形看起來沒有原先臃腫:「不過,請妳理解,整個研究中心的資源有限,」
「院長用同樣的話塘塞過我了。」聶巧兒不客氣的打斷副主任的話。
副主任不為所動,他像是沒聽見聶巧兒的抗議似的繼續往下說:「妳的病人,說真的,我看不出來有醫療收容的價值。」
特殊病例觀察中心的劉組長招了招右手,表示他要說話:「我們只有三十七個獨立隔離的病床,五間一級觀察室,要應付全世界最棘手的腦醫學及精神醫療需求,」劉組長看著聶兒:「憑什麼妳的病患比其他人的重要?」
「我們還有六個空的隔離病床,四間閒置的一級觀察室。」聶巧兒冷冷地說。她最想要的,就是拿下一間被研究中心同仁們暱稱為「白色禁區」的一級觀察室,讓她用來研究躺椅上的男人。
行政中心的錢主任急忙道:「那也不是留著讓妳的病人用的。研究中心必須維持一定數量的空床,以應付突如其來的特殊狀況。」
聶巧兒被駁得有點兒火大:「我的病人有特殊狀況,他很有可能被不明人士綁架。」
「綁架?」劉組長表示:「這部份屬於警察的業務範圍,如果妳的病人有人身安全的顧慮,應該及早向警方備案。」劉組長伸出右手食指強調:「我們是全世界數一數二的先進全腦醫學研究中心,不是讓一般人躲避仇家的小旅館。」
聶巧兒激動了起來:「他不是一般人,我已自己的專業跟資歷做擔保!」
尹教授之前一直不說話,但聽到聶巧兒這麼說,他也出聲了,而且毫不給聶巧兒留面子:「妳給我閉嘴。」尹教授摸著自己修得整齊俐落的濃黑八字鬍:「聶醫生,妳以為在座的我們,都是整天沒事兒光吃糧不出力的嗎?想在這裡大談妳的『專業』跟『資歷』?我跟妳說白了,妳的病人我根本不屑一顧。」
聶巧兒被遺傳性精神病學的研究室的計畫主持人尹教授這麼不留餘地的打臉,她就算再不服氣,也得吞下尹教授的這些話。因為她很清楚,在會議室裡的人,每一位都是專業的得太快,太沒深思熟慮了吧?她自疑。
「要不這樣,」特殊病例觀察中心的劉組長:「如果聶醫生對這個躺椅上的男人如此的重視,需要研究中心同意讓他留院觀察...」劉組長看著腦神經醫學部的副主任:「是不是請腦神經醫學部一起參與評估?如果真的非常特殊,也許...」
「劉組長,你是要我轉移病人?」聶巧兒反應很快。
「哼哼哼,」尹教授此時皮笑肉不笑地說:「這下子擔心了吧?如果真是為病人謀福利,轉移部門,讓優秀的醫生共同參與評估有什麼壞處?」他從座椅上站起,朝聶巧兒走近:「我明白妳的心思。研究中心裡的所有醫生都是一樣的,我們不是來這裡救助蒼生,這裡不是門診醫院,這裡是全世界腦神經及精神心理醫學最先進的研究中心。任何一個具有特殊性的病例研究,要是得了突破性的成果,一旦發表出去以後,都會讓主導者戴上獨一無二的桂冠,妳一定很清楚這代表著什麼?會得到什麼吧?名利權錢!」
聶巧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沒法子反駁尹教授的「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