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勝基又一次進到了內殿,王還是那個姿勢,就連睫毛都不曾動過。
這一次,樸勝基直接行到了床邊,單膝跪上腳踏,從不離身的佩劍也被放到了地上。
跟著樸勝基進來的建龍衛看見這個樣子,趕緊走到一邊去守著,觀察著每一個太醫的表情。就連近侍都有人要刺殺王,更何況這些太醫?
現在的建龍衛可謂是草木皆兵,看誰都像是不懷好意。
王琪的臉色愈發的慘白,唇上毫無血色,腹部有紅色的痕跡,應該是剛剛換傷藥的時候沾上的血。
王琪遇刺的時候穿的是白衣,讓這紅色顯得更加刺目。
因為傷著的是腹部,太醫們沒有給王琪蓋上被子,秋日天寒,加上失血過多,樸勝基伸手觸碰到王琪的手背的時候,只覺得入手冰涼。
“為什麼不給殿下蓋上被子?”樸勝基出聲詢問一旁的侍從。
“回總管,是太醫說不能壓著傷口。”旁邊的侍從已經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卻不料還是被問了話,趕緊上前輕聲作答。
樸勝基把王琪的手握在掌中,這般冰涼,傷了腰腹原本就是失了血氣,現下天氣又涼,就算是殿內點上了火盆,但是殿下只著單衣,怎麼可能會不冷?
因為人多,殿內的空氣也混濁,呼吸聲此起彼伏,無端讓人心煩。
“太醫們可有想出讓殿下醒過來的方法了?”樸勝基就著跪下的姿勢,轉頭望向旁邊同樣跪著的太醫。
沒有一個太醫敢抬頭,所有人都往下低了低身子,唯恐自己被挑中起來問話。
只有最前一個年紀最大的老太醫,感受到身後的推嚷,往前一步,“殿下並無發熱之徵兆,只要今夜醒來便無大礙。傷口已經包紮,湯藥殿下也吞嚥不下去,下官別無他法。”
樸勝基看著那些無用的太醫,出聲讓人請太醫們去旁邊的偏室裡候著,讓侍從去再按照太醫開出的方子熬上一碗藥來。
等到周圍人都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內殿裡只上下樸勝基與林煥。林煥便是剛才拍最末,跟著樸勝基來守衛殿下的建龍衛。
“林煥,你也去休息吧,這裡我來守著就是了。”樸勝基沒有放開殿下的手,頭也不抬地說道,“你守了這麼久,也該去休息了,我說過,勞累過度容易分散精力,你先去休息吧。”
“勝基哥,你一個人能行嗎?”林煥偷偷打哈欠到一半,就聽見了樸勝基趕他去休息的話,還以為是被發現了,連忙閉上嘴。
“我總比你們將近兩天沒閤眼的好,趕緊去吧。再者,外面全是人,都把會慶殿圍得密不透風了,不會有人能闖進來的。”樸勝基把林煥趕走,卻不想自己也是累得夠嗆。
他雖說今日一早才起,可是一路策馬,他比起這些建龍衛也不見得能夠好到哪裡去。
“那我去了,勝基哥。”林煥確實已經非常疲憊了,他的體質原本就在建龍衛中算墊底,守著這麼兩天,就算是比較照顧他給他分了殿內的活,他依舊是撐得不如外面的同僚久。
等到林煥也出去了,偌大的寢宮就只剩下樸勝基和殿下。
樸勝基把床另一側的杯子攤開,蓋住了殿下的小腹一下。腰腹上有傷口,太醫說不能按壓,樸勝基一手攤平撐在王琪的腹胸之間,在王琪傷口上隔出一段空間來,而後把被子慢慢蓋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意識,王琪往被子裡縮了縮,可能是牽動了傷口,眉頭皺起。
樸勝基另一隻手上前緩緩撫平殿下的眉心,僅僅是幾日不見,殿下就憔悴了這麼多,是因為他嗎?還是因為這宮裡的禁錮?
樸勝基一直守在殿下的床前,直到一個侍從端著藥進來,空氣中飄散的濃鬱味道才讓他回過神來。
“總管,藥熬好了。”侍從把託盤放到了樸勝基旁邊,倒退著出了內殿。
除了黃內侍還在門口守著,整個內殿裡已經沒有了其他人。殿裡很安靜,樸勝基甚至能聽清自己的心跳聲,很緩,很有力。
他輕輕俯下身,隔著被子,把頭放到了殿下的胸膛上,感受到耳邊節奏平緩的跳動聲,渾身血液如同冰川融化般開始奔騰。
從聽到訊息時覺得自己也快要死去,到現在這般的鮮活,原來,全都是因為一個人。
而這個人,就在他眼前。
樸勝基單手端起藥碗,含了一小口在嘴裡,果然苦。是因為湯藥太苦了,所以你才沒有喝的嗎?
樸勝基一手撐在殿下的腦後,微微抬起殿下的頭,然後底下頭去。
柔軟,冰涼,還有些幹裂。
樸勝基一碰到那嘴唇,便有些痴了,差點忘了自己的目的,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樸勝基用舌頭頂開了殿下的牙齒,黑乎乎的藥汁順著縫隙流了進去,從樸勝基的嘴裡渡到了王琪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