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恩來到董家,“董榨油”見他雖然年幼,力並不小,便把他當棒勞力使用,讓他到油坊幹活。
油坊油坊,活見閻王。古時的油坊是個累死人的地方。
“董榨油”的油坊大,花生芝麻堆得小山一樣,每天卸車、上垛、炒貨、推碾、打油,沒一樣輕活。
炒貨是一口大天鍋,鏟子是一把大鐵鍁,要不停地翻攪,稍慢一點,下邊的就煳了。
打油的油槽是用很老很大的堅木製作,先把樹幹掏空成槽,下方挖一溜小孔漏油,這便是榨油的主要裝置。
榨油得先把花生仁、芝麻炒熟,在碾上碾碎;然後用竹篾把料末箍成盆一樣大的圓餅,放進槽裡一個個排好;接著,再用硬木製作的油楔子楔緊,用大錘擊打楔子,使大餅越擠越緊,往外滲油;不停地擊打,油便透過小孔滴入槽底的木桶裡。
如此裝置,全靠拼力。
正如《打油詩》所唱:
油坊好像閻王殿,進門幹活過四關。
上垛如走奈何橋,兩腿一抖上西天;
炒貨鐵鍁千斤重,煙熏火燎兩膀酸;
推碾如推紮根石,鐵打漢子也累翻;
最怕打油掄大錘,渾身血汗全榨乾。
鄭恩人憨力大,整天裝車卸車掄大錘,一人乾的是一群人的活。身大力大幹活多,吃得自然多。
董家嫌他飯量大,便生著歪法擺治他,多打一盤油多給他一碗飯,多卸一車貨多給他一個饃。鄭恩為了填飽肚子,只得拼著命兒多幹活。
為了加快出油,他把十斤油錘換成五十斤,先是兩手左右掄,後來出了功夫,為了歇胳膊,就單手掄砸;有時為了多打一盤,急起來便一手一柄五十斤大錘,雙手舞花。卸車裝車,為了搶時間,他二百來斤的麻袋一手一個,連抓帶挾。
幹活越多,餓得越快,吃得越多;為了吃飽,只得拼命幹活,如此五年,鄭恩在苦難中反而比剛來時個子高了一頭,身子粗了一圈,站那黑不溜秋,像半截鐵塔,加上一張黑臉,一雙大眼,不認識的人見了都得嚇一跳,以為他是楚霸王再生,唐敬德還魂,武功高超。
實際上他除了會下死力幹活,老實得像頭病牛,軟弱得像只駱駝。莫說董家大小主子欺他,就是光棍一點的僱工見他憨厚老實,也常常拿他開心取樂。不想幹的活,讓鄭恩幫著幹;那兒出點差錯,往鄭恩身上按,這都是家常便飯。甚至一般工友受了坊頭或家丁的氣,也在鄭恩身上找補。照屁股踢一腳,訓斥站錯了地方;照頭上打一巴掌,吆喝乾錯了活。
鄭恩心眼實,從不計較,讓他多幹,他笑笑,也不問誰的活;說他不對,他笑笑,也不辯駁;就連有人罵他打他,只要不是明顯地故意尋釁侮辱,他也是笑笑,從不還手。
叢林世界,時興奸刁,老實便是憨傻的代名詞。眾人見他老實,便將他當逗逼戲耍,給他送個外號,叫他“樂子”。“逗逼”是逗人樂的傻逼,“樂子”是能逗大家樂的傻子;古今雅俗有別,意思是一樣的。
鄭恩長得五大三粗,相貌威武;長期在油坊幹活,外人不認識;是董家的奴才,爹孃在三年前已凍餓死去,打死他像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絕對沒人過問;缺個心眼,好蒙哄;這全都附合“董榨油”尋找的“擂託”條件,“擂託”的重任自然便落在了鄭恩身上。
找到了“擂託”,“董榨油”為了擴大影響,便請縣令作證,頒佈了一個“擂臺上各顯其能,死傷不究”的生死約,佈告四鄉、鄰縣。
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擂臺前起廟會一樣熱鬧。
董家少爺在縣城立擂的訊息早已傳遍方圓百里,但油坊紀律嚴格,不得坊頭批准是不能出院的,油坊裡的工友沒聽人說過,鄭恩本就兩耳不聞油坊外,一心只幹打油活,當然更是一點也不知道。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漿糊瞎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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