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彈人員到達現場的時候已經是三點過十分了,就像展鋒說的,如果真的老老實實等著拆彈人員,他們早就被炸成馬蜂窩了。
馬波等人聽到炸彈被拆除的喜訊之後,臉色簡直可以用謝天謝地來形容,在鐵盒子被拆除之後,增援人員又對電視臺大樓進行了徹底的搜查。確認危險徹底解除後,馬波止不住的握著展鋒的手連連道謝,隨後就表示,當晚的新聞頭條就定為這件事,還極力邀請展鋒等人接受現場採訪。
展鋒淡淡的說:“採訪就算了,案子還沒結,我們的活兒也沒幹完,撤了。”
他這種淡漠的態度,反而引起了在場女記者極大的好感,本來展鋒就是個天生的大磁石,女人見了他大多都要額外多留意幾眼。再加上他在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情況下,孤身拆卸炸彈,這種勇氣和魄力,更是讓他的帥氣程度蹭蹭上漲,簡直快要破錶。
可想而知,晚上的新聞報道,展鋒的名字大概會以好萊塢裡的英雄氣派閃亮登場。
從電視臺出來後,眾人不得休息,又直接趕回了警隊。展鋒去向王閔彙報情況,剩下幾個人各自忙著手裡頭的活計,沈衍則坐在座位上,手中轉著一管鋼筆,若有所思的在筆記本上塗塗寫寫。
過了一會兒,就看到王閔滿面紅光的走進屋來,一開口的聲音洪亮、底氣十足,就知道這訊息令他也頗為振奮。王閔先是對眾人提出表揚,說了幾句之後,又提到要他們抓緊破案,別再讓罪犯危害社會。
“今天真爽,尤其是這孫子本來還想將咱們一軍,結果分分鐘就被咱給摁下了。”湯偉臉上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感,用力的喊了一聲:“爽!”
展鋒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等人抓著了再爽吧,行了,這兩天都沒怎麼休息,你們今晚上都回去吧,我值班。”
小趙嘿嘿一笑:“那怎麼好意思啊老大,你也好幾天沒睡個囫圇覺了,你回去吧,我留下盯著。”
展鋒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快滾快滾,再磨蹭就都別走了。”
幾個人嘻嘻哈哈的插科打諢了幾句,終於還是敵不過身體的疲倦,接二連三的走了出去。屋裡頭只剩下了展鋒和沈衍兩人,展鋒見他沒走,挑眉問道:“你怎麼還不走?”
沈衍抬眸看了他一眼,反問道:“看來宵夜是免了?”
展鋒沒想到半真半假的玩笑話,倒讓沈衍上了心,一時也笑了起來,扯過把椅子坐在沈衍旁邊:“現在也早了點,一會兒在附近隨便找個地方吃點兒吧,隔壁有沙發,困了就去躺。”
“沒事,我本來也睡得很少。”沈衍闔上筆記本,身體向後微微仰去,露出修長的脖頸,“你不去看看電視?晚上的新聞肯定會報道這件事,你現在是全民英雄。”
展鋒嗤道:“什麼英雄,還不是靠你蒙到的紅線。”
沈衍抬起眼眸斜瞟了他一眼,一板一眼的糾正:“我從來不用蒙的,一切的事情都會有他遵循的邏輯,我們看的,是規則。”
展鋒很聰明的沒接話茬,而是自顧自的說道:“其實你今天可以不用那麼拼命的,你本來也是外援人員,沒必要跟我們一塊兒在臺裡冒險。”
“是外援沒錯,但也是你的組員,我不可能臨陣退縮的。”沈衍揉了揉眉心,聲音顯露出幾分淡淡的疲憊,“況且老師還在臺裡,我更不可能留下他自己離開,要是出了事,我會怪自己一輩子。”
“你和秦教授感情挺不錯的啊?大學老師?”展鋒隨口問。
沈衍起身走到窗前,目光悠遠綿長:“我在美國的時候,老師剛好過去做一個研討專案,都是華人,而且來自同一個城市,我們很快就熟悉了。後來,他就帶著我做他的專案,在美國兩年時間,他教了我很多,讓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不再孤獨。”
展鋒翹著二郎腿,在椅子上晃啊晃:“孤獨?你之前說你六年沒回國了是吧,你家裡人呢,過去的也少?”
沈衍的側臉微微沉寂了一下,眼睫低垂,看不出他的神情變幻,聲音,似乎也不知不覺的低了幾分。
“我沒有家人,我的記憶裡,全部有印象的過往和曾經,沒有出現出任何家人的身影。”
展鋒一怔,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再遲鈍的人也會明白自己觸到了對方的傷心處。他喉結上下動了動,想說點什麼來安慰沈衍,但以展鋒的生活經驗,從來也沒去耐著性子安撫過什麼人,最終也只有站起來拍了拍沈衍的肩膀,遞了根煙給他:“別太難過,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沈衍接了煙,斂眸看著火機閃出的微紅光輝,沉聲說:“以前年紀更小點兒的時候,看到人家閤家團聚的,心裡就覺得空蕩蕩的。這幾年習慣了,已經好多了。”
展鋒偏頭吸了口煙,轉身往窗戶上一靠,看著他:“你上次說讓我幫你找人,是找你的家人嗎?”
沈衍嗯了一聲,捏著手裡的煙也不著急抽,夾在指尖隨意把玩,抬手落臂之間都帶出一抹暗紅色的煙燼:“我總覺得,他們不可能就這麼憑空消失吧,或者,也有人正在找我,只是相隔太遠,我們都不知道彼此的訊息了。”
說著,他輕輕一笑:“即便找起來再困難,希望再渺茫,我也還是想試試。萬一呢?”
“原來我以為自己是不甘心,後來想想,這也是個念想。畢竟,如果在這世界上連一個能讓你為他萬死不辭的人都沒有,人這一輩子,活的太沒勁了。”
展鋒聽得靜默了半晌,吸完了最後一口煙,反手將煙頭往桌上煙灰缸裡一扔,抬手就攬上沈衍的肩膀,十分瀟灑的說:“走,今晚上宵夜我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