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錚涼的複查結果還需要沈西沉回醫院做一些化驗之後再做最後結論。
他走的時候,只是對所有人說不需要擔心,有訊息會第一時間通知大家,目前看來,葉錚涼的情況並沒有太壞。
葉錚涼聽見他這樣說的時候似乎鬆了口氣,姜顏奇怪地望向他,他立刻收起那個表情,一絲不茍面色嚴肅地目送沈西沉離開。
“你怪怪的。”
姜顏敏銳地說。
葉錚涼面無表情道:“意外的發現,原來我在心裡曾經是個正常人嗎?”
……正常人!怎麼可能?葉錚涼這樣的人,無論是從性格上還是智商上看都不是正常人,從智商來講他是個天才,而從性格上來講他又是個怪咖,有句話說得好,天才與瘋子只有一線之間,天才在左,瘋子在右,目前兩者融合在一起的狀態,大概就是葉錚涼的狀態。
姜顏又好笑又好氣地看著他,他自己心裡有鬼,面上卻一片坦蕩無懈可擊,好整以暇地朝她笑了一下便轉身上樓。
還真別說,沈西沉那一針打完之後,他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前幾天那種虛弱疲憊頭暈目眩的感覺全都不見了,這會兒腦子思路清晰,那顆科研狂人的心躍躍欲試。
有時候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偉大的事業從不單單是一個類別,在他看來,科學可以改變世界和人類的未來,而醫學則可以保留人類的存在。
晚上的時候,一家人坐在餐廳裡吃飯,姜顏抬眼看看四周,奇怪地說了句:“怎麼不見葉總?”
在葉家住的這段時間,姜顏一直非常羨慕葉夫人和葉總的感情,哪怕坐到葉總那樣的位置,仍然會每天晚上準時回家,陪家人一起吃晚餐,吃完之後還會和妻子一起出門散散步,或者看看電視,那完全就是姜顏幻想中的家庭氛圍,她曾經以為這樣的感情是不可能真實存在的,因為哪怕是小時候在沈家住的那段時間,即便沈夫人那樣溫柔優雅,沈院長也總會時不時的夜不歸宿,有時候是因為工作繁忙,有時候是因為什麼,作為小孩子的她也不清楚。
她唯一記得的,只是某個夜深人靜的晚上,沈夫人一個人坐在一樓喝酒,表情惆悵。
“他今天有事,晚點回來,我們先吃,不用等他。”
葉夫人對葉總的晚歸做了解釋,面上一片平靜,顯然早就知道,姜顏見此,也沒再說什麼,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面會有點不安,老覺得有事情要發生。
其實,的確有事情正在發生,只是這些事發生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罷了。
一間營業的小茶樓門口,停著一輛很不符合茶樓格局的勞斯萊斯,車上司機正在耐心等待主人的吩咐,而車子的主人,此刻正在茶樓裡面見一個人。
“說實話,我以為我們永遠不會再見面了。”
葉賀年坐在桌子後面,面前擺著一杯茶,小茶樓外面不起眼,裡面卻別有洞天,裝修極其講究,很有風格。
坐在葉賀年面前的,不是什麼生意合作夥伴,也不是什麼親戚朋友,而是……
“是嗎?”年過中年的女性慢慢抬起頭,緊盯著桌子對面的男人,咬牙切齒道,“我倒是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因為我一直知道,我們遲早還會再見面的,你不會已經忘記我當年說過的話了吧?葉賀年,我說過,我會讓你後悔的。”
說話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姜顏的生母——趙媛。
趙媛今天特地打扮過。
經歷與恨意讓她絕不願意在舊愛面前服輸。
她穿了自己最貴的那條裙子,還特地去染了頭發,烏黑濃密的長發不見半點白色,只是,哪怕她已經盡量去妝點自己了,可她到底還是年紀大了,這些年來也一直過著孤苦貧寒的生活,沒能好好珍重自己的身體和面板,這個歲數的她坐在葉賀年面前,已經有些蒼老了,眼角和臉頰布滿了細紋,她看著仍然風度翩翩的葉賀年,心裡像是插了一把刀,恨不得立刻撕破臉,咒罵這個沒有良心的男人。
“你已經做到了。”
葉賀年收回注視她的目光,他活到這個歲數,經歷過這麼多,看人眼神的功夫還是有的,他幾乎不需要仔細打量,就能分辨出趙媛眼底深刻的恨意,他今天來和她見面的主題還沒提出來,卻已經在心地清楚地知道,恐怕不會有任何結果了。
“我已經做到了?”趙媛冷笑一聲,盯著葉賀年說,“我怎麼不覺得?我現在看著你,看著你養尊處優的面容和身上那股子上市公司董事長的氣質,我就覺得自己無比失敗,為什麼到了今天,我變成了這樣,而忘恩負義的你卻是那樣?”
她不甘的語氣讓葉賀年渾身不適,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再次望向她,壓低聲音道:“二十多年了,你還這樣恨我?”
趙媛幾乎是立刻歇斯底裡道:“當然!犯錯的人是你!我是被你傷害的人!我為什麼不恨你!我為什麼要放過你,讓你好過!”
葉賀年眉頭蹙起,很長時間沒說話,趙媛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但從始至終,她的視線都沒離開過對面的男人,這麼多年了,第一次這樣活生生地見到他本人,不是透過報紙和電視報道,她竟然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
而更多的,則是對內心深處那種渴望見到他的情緒産生的濃濃的羞恥感。
“過去是我不對,我不否認,這些年來我一直很自責,我也想過給你彌補,但你……”
葉賀年想說什麼,趙媛直接冷笑道:“夠了!不用假惺惺的了!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這些年你過得有多幸福,你和那個女人有了兒子,你們住在豪宅裡,一家三口生活得要多開心有多開心,你還會自責嗎?我怎麼沒看見你的自責?我看見的只是你的不知愧疚,幸福優渥!”
葉賀年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了,趙媛看著他,看著沉默的他,情緒激動地胸口起起伏伏。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今天約我出來是想幹什麼嗎?”趙媛自嘲一些,語氣甚至有些邪惡,“真是風水輪流轉啊葉賀年,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你和那個女人的寶貝兒子,喜歡上了我的女兒,對不對?你們現在怕了,害怕我的女兒傷害你們的兒子,對不對?”她意味深長道,“我還知道,你們的兒子有病,病得還挺嚴重——葉賀年,你就沒想過,這些可能是上天對你的報應嗎?”
葉賀年抬眼望向趙媛,這位……前妻,她面目猙獰,情緒激動,眼眶赤紅,這樣的她似曾相識,多年前,她從葉家走出去的時候,就是這樣。
“我知道我活該遭報應,但這都是我們老一輩的事,你希望我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但請你不要加罪到孩子們身上。不單單是我的兒子,你的女兒也喜歡我的兒子,他們兩個對彼此都是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不管我們鬧得多不可開交,都不要讓他們知道這些,那樣受傷的只會是他們,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葉賀年盡可能低姿態地解釋,可趙媛根本聽不進去。